脚步声远远离去。
荷池边。
少年长身玉立,他眉眼淡然,噙着浅笑,静静看着面前眉眼间哀伤,低垂着头的少女。
“若若,”
他轻声开口。
“林珙,”
门前。
修长的身影逆光而立,他执剑,眉眼清冽。
林珙眼皮轻轻颤动,他抬起眉眼,门前,言冰云静静站在那。
言冰云远远眺望着荷池,少年目光清冽,眼底闪过轻微的诧异,范若若,
李承泽倚靠在石梯墙上,少年目光光芒闪烁,太后与婉儿说这些做什么?他垂下眼眸,暗自思量。
门前的清冽音色,少年倏然侧首回望,他眼神轻闪,十七八的年纪,执长剑,满身冰冷,容颜似清泉水又似皎月光,
言冰云!
李承泽摸着下巴,少年静静看着林珙施施然走上前,而后言冰云冰块似的容颜上浮上了浅淡的笑。
林珙,何时与言冰云有了交情?
“上去说吧,”
言冰云极快得扫了眼石梯上打量探视的二殿下,又意有所指得瞥了眼荷池边回眸望来的范若若,少年望着身前浅笑淡然的身影,妥帖开口。
石梯上,两道身影并肩行走,一清冷一清冽,同样是上京有名的公子,皎皎明月的容颜让雅间内一众看戏的高门夫人小姐红了脸。
这千秋鉴,不仅日日可以偶遇林公子,还能瞧瞧这京中寻常不得求见的贵女夫人。
不仅如此,二殿下,郡主,这千秋鉴当真是汇集了上京的权贵。
五两戏票,瞧瞧这环境,这戏剧,实在是太值得了!
李承泽抱胸,少年皱着眉,他仰着头,目送前方石梯上优雅的两道身影,林珙,何时与言冰云有了交情!
他轻瞥了眼身侧,少年目光灼灼,矜傲甩了甩额上鬓发,龙行虎步向上走去。
谢必安眼神轻闪,少年抱剑默默跟在身后。
荷池边,范若若眼眸接连闪烁了几下,心间蓦然涌上分慌张。少女咬了咬唇,她轻拾裙摆,小步跟了上去。
“万里截杀,我查到了,”
七楼石梯上。
林珙噙着笑,少年眉眼淡然,他抿了抿嘴,施施然放下还未踏出的脚。
他垂着眼眸,目光淡然,一双如画星眸不知落在何处,少年静静看着前方洁白高耸的白玉石墙壁,既不转身也不言语。
言冰云微微一怔,少年怔然看着身侧异常平静的身影,眼前人剑眉星目,眉眼间的清冷生生拉下了容颜的绝艳,偏这清冷与妖冶格外恰当。此时,这人淡然得似事外人,非是他知晓万里截杀截的杀的便是眼前人,他都有些恍惚了。
“你一直知道,”
少年直直看着身侧人,眼眸里满是不解的探究,怎样的人,才能如林珙这般,淡如水,
“林二公子,清风霁月,君子如玉。”
脑海里,突然想起的同僚评价,言冰云哑然,少年微微眨了眨眼。
“范家策划万里截杀,”
言冰云垂眸看着身侧的那人,他一字一顿,说着他这些时日费尽心力收集得来的消息。少年目光清亮,端详着眼前人眉眼间的细微表情,
他轻笑一声,没有,林珙竟然一点反应都没有。
“你知道,”
“林珙,你知道,”
言冰云倏然提高声音,少年不解,十数年冷清、克制的感情竟在林珙身上苏醒,怎么会一点反应都没有,
是范家要杀你!
“午门退婚缘由于此?”
少年眼神轻闪,他眼底极快闪过丝推测。
“不对,你不是这样的人,”
他摇了摇头,不对,这个解释不合理。
“林珙,你告诉我,”
“你什么时候知道范家策划了万里截杀?”
言冰云侧着头,少年低下了声音,他直直看着身侧至始至终眉眼淡然的身影。
林珙轻抬眼皮,他垂眸看向身侧这个上京被誉为最为老成持重,性格最为清冷的少年。
“那个人,叫高达。”
他轻声开口。
“范家虎卫,些许听闻罢了。”
“你竟是一开始便知范家截杀?”
“为什么?”
“冰云,时过境迁,不必再提了。”
“那范若若?”
林珙眼皮轻轻颤动,少年垂落眼眸,沉默许久,他轻声开口。
“冰云,与她无关,还望你替我保密。”
石梯拐角处,李承泽睁大了眼,他怔怔愣在原地,许久后,少年猛地抬起头,狭长的双眸红了一片,他直直看向那什么也瞧不见的空荡石梯。
林珙竟一直都知!
那城门书信污蔑,也是那范家提供的书信!
午门退婚,许范若若一诺,未婚夫妻!
婉儿排斥,为她出头,斥责近侍,表明态度!
踏马出城射猎,一天天的千秋鉴一桩桩的护佑,林珙竟一直都知那人是仇敌之女。
“哈哈哈......”
李承泽低下头,他低低笑开。
林珙,
林珙!
清脆的脚步声自身后传来。
李承泽眼神骤然一缩,少年面沉如水,他回眸看去,身后,石梯上范若若提着裙摆,慌乱离去,只眨眼间,隐约可见一角白裙衣角。
“你们即刻起身,赶赴儋州,”
“记住,护好他!”
范府书房。
范建端坐在案牍前,他沉着眸子,打量着下首的一众好手。
林珙那次折了他几乎全部能调动的力量,陛下有令,虎卫不得离京。
“是!”
范建微不可见点了点头,偷盗钥匙可是那人的逆鳞!五竹行事,实在是过于不计后果!
“砰!”
严丝合缝的木门由外被人推开,范建轻抬眼皮,面前,那天天跟在林家子屁股后面跑的逆女昂着头,一脸问罪。他漫不经心垂下眼眸,慢条斯理端起案牍旁的茶盏,轻轻吹了吹茶水。
“父亲,”
范若若抬着下巴,少女姣好白净的面容上满是泪珠,她倔强得抬着头,直直看着面前视若无睹的父亲。
头顶,清灵的音色带着丝桀骜不驯在房内乍响。
范建低着眉眼,他浅浅抿了口茶水。
“父亲,高达!”
“父亲,你策划万里截杀,”
“那是我夫婿!”
“父亲,书信污蔑,污他名声,你...可为我想过!”
范若若泪如雨下,少女昂着头,她直直盯着眼前当她不存在的父亲,林珙,是她夫婿啊......
呵!
那人真傻!
原来截杀是她范家,
呵呵呵,
城门前万人注视下他下跪,成了庆国耻辱,
也是她范家,
“那人是我夫婿!”
范若若大声呼喊,眼角的泪水簌簌流下,少女倔强昂着头,泪水朦胧中,面前父亲猛地一摔茶盏,
清脆的陶瓷破碎声在耳旁乍响,
“呵呵呵......”
范若若垂落眼眸,面前地上茶水倾洒一地,茶盏碎片四分五裂。少女低声笑开,为了范闲是不是!
“谁告诉你,是我范家所为?”
范建脸色乌青,他双眸冰冷,打量着身前疯狂的逆女,当真是昏了头,哪点有他范府半点贵女修养!
“高达,虎卫,是与不是!”
“啪!”
范建倏然起身,他伸手重重打去,便是他范建做的又如何!父女,父女,父在前,什么时候轮到逆女问罪!
范若若侧着身子,少女缓缓抬起头,脸颊失了知觉,凌厉又果决的巴掌,呵呵呵......
她昂着头,直直与面前盛怒中的父亲对视,
“父亲,在你心中,可有我这个女儿。”
少女轻声开口。
烟云在天际晕染,嫣红又姹紫,满院草木披上光泽,幽幽泛着金光。
柳如玉眼神轻闪,她嗫嚅着些话,凝望着范若若失魂落魄自书房迈步出来,又离去。
半空中,她递出的手无力垂落。
老爷,是有些奇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