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中的大多数,依旧不可避免地沦为悲剧。
没有粮食,水沟村的村民吃完了人,终究还是要饿死的。
人是他们自己吃的,路是他们自己选的,累累白骨见证了这一切。
我手持乌黑的木炭,在洁白光秃的树干上写下了醒目的字体:水沟村村民十七人,食六童,飨二妇,余骨尽葬于此树下。
我拍了拍手上的灰,说道:“好了,咱们走吧,再不走就要来人了。”
一行人继续前行,相比早上出发的时候,小羊们沉默了许多。
毕竟遇上了这么一件事,哪怕是懵懵懂懂的翠儿也大概知道发生了什么。
舌头在路上依旧骂骂咧咧的。
“妈的,这群饿死鬼投胎,差点没把我手指头咬掉,说好的半顿干粮,吃完了还说饿,要我说啊,就不该给他们干粮。”
“不过……嘶……为什么他们都快饿死了,宁愿埋在树下也不吃头啊?”
良说道:“头上没多少肉,吃起来也麻烦,而且据说吃头会得病。”
舌头半开玩笑道:“嘿嘿,我还以为吃人的怕被吃的反咬一口呢,没赏这些食人的畜生去见阎王,算是便宜他们了。”
满穗闻言瞥了一眼舌头,神色微异。
“小穗爷,您是不是累了,我帮您背着这玩意儿?”
舌头想接过背上的火铳,却被满穗闪开了身。
“不用,岁哥哥曾告诉过我,杀伐之器,不可假手于人,有而不用和没有是两码事。”满穗平静地说,话语清冷。
舌头犹不死心:“岁爷,你看小羊万一不小心误触了机关,这不是容易出祸事吗?”
我淡淡道:“舌头,我也不难为你,只要你十个呼吸间说出这把火器叫什么名,我就考虑一下你的提议,否则你就别惦记了。”
如我所料,舌头不认识军中之人,自然也不认识什么火器。
甚至我都不打算数,翠儿竟开始帮忙数了起来。
十个呼吸已过,舌头愣是憋不出半个字,“行了行了,你个小兔崽子瞎起什么哄。”
“这是三眼铳,我曾在袁伯伯府上见过。”
琼华话语柔弱,但是我却察觉到她脸色有些不同寻常的苍白,脚步轻浮,走在队伍的最后面。
“不愧是贵家的小姐,见识就是广。”舌头撇了撇嘴。
“琼华,你感觉怎么样?”我关切地问。
“我没事的。”琼华微微仰起头,笑容有些牵强,“可能是中午没胃口吃得少。”
“是吗?”我注视着琼华琥珀般的眼睛,手覆在她的额头上,竟有些发烫。
“舌头,陕州还有多远?”我皱着眉问。
“还有七天的路程,近一点的阌乡也要三天时间,干粮倒是够,就是水好像有些不太够了,本来想在水沟村补充点水,妈的,水沟村的井水都臭了。”
“怎么了?小羊该不会是遭病了吧?水沟村有人吃头,又把病传给了小羊?”
舌头连忙跑远几步,远离了小羊们。
“别瞎说,应该是普通的温病而已,良说的那个病只能通过吃人传染,不用担心。”
我安抚着慌张的琼华,替她整理好额前被我弄乱的发丝。
良提议道:“要不我们去最近的潼关?”
“良,给你几个胆子敢去潼关?那里与匪军打仗,逃兵逃了,人员不够就到处抓壮丁,你我被抓到军中多半就是个死。”
舌头揶揄了良一句,但却是事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