赛罗是看着奥特赛文在面前消失的。
金色的粒子如同碎裂的星河在赛罗的身前四散飘落。
“不要哭，你是一位战士，是我的骄傲……”
这是奥特赛文消散前留给他的最后一句话。
赛罗已经记不清当时自己是一种什么感觉了。仿佛灵魂追随着奥特赛文的光粒子在一同破灭，消散。
…………………
赛罗从未如此安静地在银十字接受治疗。
与之一同消失的是一种名为快乐的情感。奥特赛文离去的伤痛就好像在计时器开了道裂缝，就算用喜欢的东西去填，也始终无法填满。
这种状态似乎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这才慢慢进入正轨。
……………
佐菲再次见到赛罗的时候，岁月似乎洗去了少年的轻狂，而五位奥特兄弟只觉穿着披风的孩子成熟而内敛。
……………
“老爹是一位优秀的奥特战士。他完成了属于他的使命，我也要继续我的使命，带着老爹的那一份祝愿，一起生活下去。”
奥特五个兄弟听着赛罗坚定的话语，望着蓝色披风少年坚挺的背影，轻轻点头。
“这孩子越来越成熟了。”
但这样的成熟，未免付出的代价过于沉重。
……………
这一日，赛罗在房间里盯着奥特赛文之前画好的星轨图发呆。突然间，他听到有人敲门。
听着呼唤他的声音，是希卡利。
“蓝皮恶魔，我不是都说了会隔一段时间给你提供光粒子进行研究吗，你怎么还找到我家来了？知不知道你这样……”
赛罗一边应声一边为他打开房门，但当他看到门外立着的人影时，就连手中握着的星图掉落在地都未曾发觉。
“老爹……真的是你吗？老爹……”
赛罗不敢置信面前看到的人，那个自己每个日夜都在思念的奥特赛文。
“赛罗。”希卡利急忙走上前，伸手在赛罗眼前晃了晃，试图用这种方法拉回少年的理智。
赛罗眼灯微暗，平静下来。他打量了一下面前这个被希卡利用机械支架摆出姿势的“奥特赛文”。
“希卡利，这个是……”
“是我的新发明，机械奥特赛文。”
“机械？”赛罗听到这两个字，本能向后退去半步，不论过去多久，那场和机械奥特兄弟长达几周的对战的场景依旧记忆犹新。
希卡利显然未能察觉赛罗的不对，他继续说道：“抱歉赛罗，虽然生命固化无法挽回，但这个机器人中植入了奥特赛文之前所有记忆芯片。”
有着老爹记忆的仿生机器人？
拥有情感的仿生机器人制作起来无论从哪个方面来说，都是极为困难的。
显然，为了他，希卡利在那个机械赛文身上花了很多功夫。
赛罗沉默许久，还是将机械奥特赛文从希卡利那接过，放到屋内的沙发上，“谢谢你希卡利，这礼物我收下了，但他始终不能代替老爹。”
“我明白，启不启动，全在于你。这也是我对你一直提供光粒子的回馈。”
希卡利说着，将机械奥特赛文放正，“就算不启动，一比一还原制作，放在那里，应该也可以比单调的照片好一些。”
“多谢。”
此时，赛罗的光屏响起。
“新的恶魔碎片？好，我这就过去。”
赛罗切断通讯，“实在抱歉，是我招待不周。”
希卡利摆摆手，“没事儿，你去忙警备队吧，我也要回去继续做研究了。”
“对了赛罗，如果那块恶魔碎片……”
“知道了，你是想说带回来给你做研究吧。”赛罗摆出一个经典的六加一手势抢先道，“没问题。”
“嗯，这次出去也要注意安全。”希卡利点点头作为补充。
“怎么你做了个机械老爹后，比我老爹还啰嗦。放心，一定平安返航，想让我出事，还早两万年呢。”
……………
“走啊希卡利，要锁门了。”
“老爹，您也请静待您的儿子凯旋归来吧。”
赛罗离家时，看了一眼摆放在沙发旁的机械奥特赛文，轻声低喃。
…………………
奥特赛文意识渐渐清醒，他恍惚间只听到赛罗对他说的最后一句话：“老爹，我爱你。”
那飘散的蓝白色粒子是他最不愿去回想的记忆。
昨日因为工作太晚，也没有回去房间，反而在沙发上靠了一夜。揉揉昏沉的头，起身时，似是碰到什么东西。
嘶，他旁边怎么有个和他一模一样的机器人，谁搞的？
定睛一看，好像是科技局出品……
希卡利？
有这精力造他，还不如多做点别的正经研究。
奥特赛文摇摇头，将那个机器人收入了他的异空间中。
还是去工作吧，让自己忙起来就不会那么想念赛罗了。
……………
不太对劲，他的披风怎么不见了？
临出门，奥特赛文竟然发现昨晚才挂在自家衣架上的披风离奇消失。
四下寻找，走向赛罗的房间，他的披风竟是折叠规整放在赛罗的床边。
赛罗的房间，他记得一直未动，只是定期进屋清扫。怎么看着陈设，像是有人刚刚离开，就连桌上的水杯，都还冒着热气，奇也怪哉。
他昨日到底做了什么？只记得浑浑噩噩间，不太分的清梦境还是现实。
奥特赛文不禁怀疑自己，是不是因为过于思念赛罗，所以昨天上完晚班，顺手把披风叠好放在他的房间忘记带……
思索无果，时间也不早了，他还是将披风抖开穿好，向观测局的方向赶去。
生命的齿轮不会因为那个孩子的离开而停止转动。奥特赛文始终明白这一点。
再过几日，等观测局不是那么忙碌，他就带上他的光屏，去宇宙中，做百年的浪客，代赛罗去看他向往的星辰大海。
……………
……………
光之国的街道：
奥特赛文只觉是自己眼花，这一路上，怎么感觉看到他的奥眼灯都会突然爆亮，给他的感觉，就好像他不应该出现在这里一般。
不止如此，还有奥拎着光屏在对着他拍照。口中还嘀咕着什么像，太像了，还有什么大科学家仿生技术真好之类的话。
………………
“局……局长？？活的局长！”
奥特赛文刚到观测局，就听到有职员喊了这么一句，接着被另外一位职员直接捂住嘴巴。
“什么事？”奥特赛文极为疑惑，怎么感觉这天，他的职员也奇奇怪怪。
“没事，没事，局长早！”另外一位职员捂住刚刚喊话的职员的嘴，向奥特赛文打了声招呼，奥特赛文点头应了话，准备离开前，奥特赛文又提了一句：“对了，观测局内禁止大声喧哗。”
“好的局长，收到局长！”
…………………
“起猛了，我怎么看见活的局长了？”
“嘘，小点声儿，不出意外，那个是希卡利研发的仿生机器人。”
“你说仿生机器人？”
“嗯，我是有去过科技局的，当时他正在研发仿生机器人技术。”
“刚刚我也在路上看到希卡利推着机器人在街上晃悠来着。”
“原来如此。但那仿生机器人知道自己是机器人吗？”
“应该是知道的吧？”
“但我看那个机械局长的样子好像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没有意识到或许是件好事，毕竟局长的孩子是真的很想念局长啊。”
“嗯，我们先回去工作，希卡利出品，应该靠谱？”可那位职员说话却没什么太大底气。
话虽如此，他们还是决定先观察观察这个“机械”奥特赛文，能不能处理复杂的星图。
还是说只是有着之前的记忆，知道要来工作，但并不知道怎么处理复杂工作呢。
“局长好！”
“局长，欢迎回来！”
“局长活……唔唔……”
“我替他说，局长好！”
“……”
从观测局大门到办公室，这无非是奥特赛文听到最多的话了。
终于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奥特赛文却是又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办公桌上物品十分规整，就连昨日熬到半宿画完的星图都是不翼而飞。
询问他的职员，他们也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难道说，宇宙人从偷科技局转行偷观测局了？
就算如此，偷他草稿做什么，就连绘图的工具笔也不给他留一只。
奥特赛文捏捏眉心，能怎么办，重新观测，重新画吧。
“你怎么还在这，不回自己工作岗位吗？”
“是这样的，局长，我是新晋职员，想在旁边观摩一下您是如何画星图的，希望能学到点东西。那个，您……”
奥特赛文挥手默许，罢了，他想看，就在一旁看着吧。
看来，这个仿生机器人好像不止有着局长之前的记忆，动作也十分连贯，没有机械感。
要不是知道是科技局的仿生机器技术，他都怀疑他们局长真的回来了。
还会模仿画错擦拭的动作，这真的太太太泰酷辣！
但奥特赛文并不这样想，他是真的画错了。而且错误线条并未减少，还在不断增多。
这个小职员是太过紧张吗？看他的眼神，未免过于炙热。稳重如奥特赛文，都被他盯得有些不太自然。
“基本技巧在考核中应该有所提及，要不等我画完这份星图，你拿去岗位观摩？”
奥特赛文思虑半晌，委婉提点道。要是让他再这样盯下去，他表示画图的手估计要抖。
！！！
我去，竟然连声音都一模一样！
“好，好的局长，我先走了！”
众奥见派去打探消息的小职员出来，相继围了过去。
“快说说里面什么情况。”
小职员一五一十地将他的发现告诉了观测局众人。
但职员们表情不一，“就是不知道我们的副局长会怎么看。”
“我觉得也有点难办。”
职员们说的副局长，其实就是赛罗。可别小看有着一半蓝族天赋的他，想不想学和学不学的会在他这里可是两个概念。
记得好像有一次赛罗因为打怪兽太过激烈，踢爆了一颗极小的行星，但那颗行星正好是一个绘图起点，所以之后好多星图都要重新绘制。
赛罗是主动申请到观测局帮忙重绘星图的。后来又因过人的天赋一路走到局长位置，但赛罗执意将局长位置给他老爹奥特赛文空出来，于是现在就多了个副局长。
………………
虽然事情是有些离谱，不过最起码，在赛罗兼顾恒星观测局这几年来，宇宙中出现的问题，处理效率直接高了不少。
这边刚检测到不明物质反应，下一刻，赛罗就带着终极警备队众人前去处理。
也是忙的连轴转，就差直接原地起飞了。
就好像只有不断的工作，可以拨乱他那颗思念的心。
………
“我们还是做好自己的本职吧，如果出现什么新的情况，再向上层汇报。”
众奥表示同意，回到自己的岗位。
明明是想好好绘制一份星图，但画着画着，赛罗灵动的身形却跃于纸上。
桀骜不驯的少年穿着湛蓝色的披风，嘴角洋溢着高傲的笑。奥特赛文不停地摩挲着个中细节，可再也无法触及，赛罗的光芒，带给他的温度。
时间过得太快，让人不知所措，只好望着那曾经觉得美好的发呆，努力回忆着以前的日子，但记忆的容量是有限的，再怎么回忆，也想不起一丝痕迹。
等离子火花的光辉渐渐暗淡，拉出他孤寂的影子。奥特赛文看向一侧的时间，今日，他打算准点下班。
因为他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果然仿生机器人不是真的局长，局长哪里准点下过班啊。”一个小职员烦躁地挠挠头。
“其实这样也好，每次局长都会加班加到很晚，不过突然的准点下班，说实在我也有些不习惯。”
观测局内，并没有因“仿生机械奥特赛文”的加入而得到气氛的短暂活跃。
………
其实今天，是赛罗的生日。而被奥特赛文收入异空间的那个仿生机器人，正是希卡利送给赛罗的生贺礼。
这一边奥特赛文回厨房做了一份饭菜，烤好一个蛋糕。又做了一份黄豆粉年糕摆放在桌上。细细地撒好黄豆粉，便是坐在桌边，盯着它发起了呆。
即便赛罗不在了，奥特赛文也是会为赛罗准备生日礼物，年年如此。
“如果赛罗还在，那该多好……”
奥特赛文轻声低喃着，找到蜡烛和引火装置。
“呼，可算是回到家了。”
赛罗轻舒了一口气，将礼物盒抱在怀中，腾出一只手来打开房门，还别说，他都忘记今天是他的生日这一回事儿了。
刚清理完恶魔碎片就被叔叔伯伯们堵在麦迪基地，也收到了不少“礼物”。
“赛罗……”
“老爹？！”
门口，是抱着一堆礼物的赛罗。
屋内，是坐在桌边，守着一个蛋糕刚准备点亮蜡烛的奥特赛文。
他们的目光在一瞬间交融，就像海浪拍击在岸边，心潮在一瞬间汹涌卷荡。
在等离子火花微弱的光辉下，此时，他们的眼中只剩下了彼此。
摇曳的烛光微微闪烁，唤回了少年的理智。
他看向沙发的方向，那里果然空无一物。那么在他面前的这个奥，应该是希卡利送给他的，不知何时自行启动的仿生机械奥特赛文。
“真的是赛罗吗？”奥特赛文屏住呼吸，起身向赛罗的方向走去。
少年的影子在背光处拖得很长。手中拿着一大堆礼袋，就静静地站在那里。
“赛罗……”直到触其真实，奥特赛文这才一把将其拉过，抱在自己的怀里。
他不敢松手，他怕一松开，赛罗就会消失不见。
等等……
这个仿生机械奥特赛文看起来久别重逢的煽情程序又是怎么回事儿？赛罗只觉自己的大脑一阵宕机。
这就是希卡利所说的自带情感吗？没想到感情还挺丰富的。
如果是真的奥特赛文，赛罗很有可能直接回拥而上，赖在他的怀中坦然接受这一拥抱。
但此时的他知道，即便仿生机器人做的再像，他都不是奥特赛文。
机器人只是在模仿罢了，即便有着之前的记忆，那都是无法替代奥特赛文的，怎么也代替不了。
“好了，先让我进去吧。”不知赛罗是不是手里拿的东西太多，还是因为什么别的原因，他没有回应拥抱，也未再唤一句老爹。
“赛罗？”奥特赛文快速调整好自己的状态，再次向赛罗看去，少年的眼中却是没有了初见时的星光。
这真的是赛罗吗？奥特赛文有些不太确定。毕竟他早已故去的孩子突然这样出现在眼前，这本就匪夷所思。
“你给他启动了？”希卡利在光屏中的话语中有着明显的震惊。
他本以赛罗不会那么做，为他送的那个仿生机械奥特赛文也只是会当个大型机械放在屋里，没想到赛罗真的给它启动了。
“我没有，他自己启动的。”
“啊？那可能是离开的时候不小心触到了开关。”
“希卡利，那你给开关设计到哪儿了？”
“眉心的计时器。”
“赛罗？”奥特赛文疑惑，赛罗的光屏通话并未避开他，而且声音还是外放。
但希卡利和赛罗的通话，他怎么有点没听懂，就比如他口中的开关。
奥特赛文还是没弄清赛罗是什么情况，一进屋就和希卡利通话不提，就看到通话结束后的赛罗视线直接锁定了他额间的计时器。
好像真的大有想找到“开关”的意思。奥特赛文不自然地抬手遮了遮。
“赛罗？”奥特赛文疑惑地又唤了他一声。
声音好像，真的好像老爹。不过从一开始，只会重复【赛罗】这个名字，果然是机器人。
赛罗的拳握的更紧，似乎在同自己的理智做着最后的抗争。
也罢，毕竟是真的带有老爹的回忆，还是等能源自行耗尽……
赛罗的眼中闪烁着不明的情愫，奥特赛文觉得自己竟是无法看透。
……………
值得一提，科技局这仿生技术确实进步很快。至少这个机械奥特赛文面部表情拿捏的都十分到位。
赛罗的目光转向餐桌，那支短小的蜡烛，已经自行燃尽，二人相逢的悸动，也渐归平静。
不过话说回来，希卡利这程序设定还怪好嘞，回家还有饭吃。
“多谢。”
赛罗处理恶魔碎片体力消耗极大，更何况他本就没在生日会场多做停留，此时也确实饿了。
奥特赛文的神情更为疑惑，看向已经拿起餐具吃饭的少年。
有没有可能，饭菜原本并不是为赛罗留的，而是奥特赛文自己要吃呢？也罢，小孩看起来也没有吃晚饭。
但是……
“等等，先去洗手。”奥特赛文凝眉看向赛罗粘着尘土的手，就算再饿，也要先去把手洗干净再回来吃饭。宇宙中飘散的灰尘还有不知从哪粘带的微粒吃下去未免不太卫生。
赛罗闻言，伸向餐具的手一顿，原来这个“赛文”除了喊名字之外，还会说别的话啊。
“好。”赛罗看向自己的双手，捻了捻手指上的灰尘，应声起身。
奥特赛文顺势帮赛罗将披风摘下，抖落披风上沾染的宇宙物质后挂在他的披风旁边。
赛罗乖乖将手洗净，出来后，还向奥特赛文展示了一下，“可以了吗？”
奥特赛文沉默地点点头，看着面前态度突然360度大转弯的赛罗。他觉得自己几日的沉思都没有今天多。
赛罗重新回到桌边，拿起餐具准备吃饭。但为什么他的这个仿生机械老爹会用莫名的眼神看着自己，难不成也“饿”了？
他记得詹伯特和詹奈那有着机器人能喝的能源饮料。他的异空间也是有着几瓶。
仿生机械生命体的需求应该都差不多吧。
赛罗也不再细究，将能源饮料拿了两瓶出来递给奥特赛文。
【机械专用动力能源饮料】
奥特赛文：“？”
他默默将赛罗递过来的能源饮料挪到一边，重新又进了趟厨房开火做饭。
赛罗看着重新做了一份饭菜后坐在自己对面拿起餐具吃饭的奥特赛文一脸不敢置信。
希卡利发明的这个仿生机器人怎么看都要高级太多。
二人心思各异，谁也没有先行开口。
最终，还是奥特赛文率先打破沉默。
因为他看到，桌上的黄豆粉年糕，从一开始，小孩就一直未动。
“黄豆粉年糕，赛罗，你不吃吗？”赛罗抬眼看向一旁的奥特赛文，缓声道：“我不喜欢。”
“不喜欢？我明明记得你最喜欢吃黄豆粉年糕的，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