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使徒松开双手,让那缕余火独自漂浮的一秒钟后。
顿时,肆意呼啸着的暴风雪全部退避三舍,不敢有一丝风,不敢有一片雪花穿行,无形的力量充盈了佩杉月和这名使徒的身旁,清荡出近百米直径的净空。
连被那缕余火所升温的空气,在上升的途中,暴风雪都对它所拥有的温度唯恐避让不及。
像是筑就了结界一般,佩杉月抬头就能望见朗朗晴空,也正因这如井底之蛙仰头寻天般的狭隘视野,他看见了绝不可能存在于世的奇观——烈日与苍月共辉!
“这里是死后的世界吗?”
因为从未听过别人谈论过人死之后的事情,所以佩杉月不禁问出了这个带有悲凉色调的问题。
但其实,他的双目却因好奇而放光,是在为知晓世界的真相而兴奋,语气中也没有这类问题该有的凄惨感,只有内心激动下而过快的语速。
“不是。”使徒浇了一盆冷水。
“那说明我还活着对吧?那也不错,生命可贵,我答应了庚澜大人,要成为超越他的狩海猎人!”
“当然可以,虽然你的命运已被写就,但无上意志仍给你留下了,结局之前的大片空白,去尽情发挥吧,佩杉月。”
使徒说了他到现在为止最长的一句话,佩杉月这才听出来他古怪的声音,像是感冒发烧的病人,腔调低沉得有一些沙哑,最奇怪的是,使徒在说话时会有两道几乎重叠的声音,像是面纱下有两张嘴,固然说着同一句话,可它们之间隔开了几毫秒的延迟,入耳时感觉很明显。
佩杉月收回仰去看天的视线,刚刚落下,却又被面前的残缕余火锁定,周遭的世界再次变得漆黑起来。
“它……好美啊,美好的事物都会有名字的吧,您知道它叫什么吗?”
“你可以叫它世界的原初之力,但其实,关于它的名字和定义一直在变,最好用外观去命名,就叫它余火吧。”
佩杉月想伸出手触碰那缕残火,但又在很近的距离时停住了,它看起来有点危险,高温灼灼。
而且,已故的父母曾教育过自己,不要随便碰别人的东西,这事关礼貌。
“去吧,接住它,这是无上意志赠予你的见面礼,你贵为天选之人,我们会感激你的奉献,你的牺牲。”
得到了许可,佩杉月才彻底将手合拢,像使徒先前的那样,将这缕余火给捧住。
双臂缓缓收回,余火被捧着挪近到了眼前,佩杉月发现,它并没有和想象中一样会落在手心的肌肤上,而是继续着它的漂浮悬空,仿佛有着神圣不可侵犯的领域,将其隔开并遗世独立着。
手中传来灼烧,有着钻心的痛,佩杉月亲眼看着,自己手掌和指尖上的肌肤纹理,乃至整个真皮层,全部被高温所消融化为灰末,露出下面鲜红的血肉,血肉又在最接近余火处,灼烧出斑点散布的焦黑。
哪怕是六十一年后,这不可磨灭的伤痕仍留在佩杉月的双手。
“它不会熄灭吗?”
佩杉月望得出神,剧疼不值一提,因为它的诱惑,它的引力没有人能去拒绝,这是凌驾于一切本能之上的引力,并由此而出的,最为,最为浓烈纯粹的渴望。
别说是他,就算换成是最胆小,最脆弱的人捧起这缕余火,也会心甘情愿被其灼烧,点燃全身也在所不惜。
“会有一天熄灭的,但不是现在。”
远远地有嚎叫响起,佩杉月虽然年纪小,但也认识许许多多的奥灵,而像这样的嚎叫,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种。
像是寒风刮开白骨,湍急气流穿过中空的骨腔时,在束缚之下的呼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