佩杉月踉跄地向后退去,在那个夜晚,本以为是天选之人的自己,却跑得像一条落荒而逃的败犬,一路狂奔伴着泪水的决堤而出。
直至天际微微泛白的时刻,佩杉月拖着疲惫的身心,来到那座埋葬了余火的海崖上,用两只手去挖掘开被深埋着的项链,还有和它系在一起,附着了余火的那块焦炭徽记。
那么多年过去余火不曾些许衰弱,点点火星被崖顶的海风吹散,丝丝火线游走其上永不消逝。
佩杉月呜咽着,站在距离坠下海崖仅一步之遥的地方,手中攥着项链的细绳。
“我不要你的天选,无上意志,请放过我吧……”
百米下方是澎拜的海浪,成百上千浪尖涌起,拍击在礁石上,激起千寻白沫,像是无数伸出的手,渴求着接住佩杉月手中将要落下的项链,更为精准地来说,它们渴求的是余火,这个世界都在渴求,佩杉月却只想放弃。
海风苍劲,吹动着悬垂的项链,摇晃得像是随时都要被夺去那样。
就这样站在悬崖边,佩杉月沉默了良久,他所拥有的一切在脑海中闪过,最后定格在黛安南的身影上,那是绝对无法被舍弃之事,要比对无上意志的承诺重上百倍,千倍。
他终于松开了手,任由项链从手心落下,终于能松一口气了……吗?
那块焦炭徽记只下落了几指的距离便又悬在空中,异感传来,佩杉月低头看去,细绳挂在了他的小指上,是偶然吗?
“为什么偏偏是我。”
佩杉月喃喃自语,颤抖着转动手掌,让细绳从小指上滑落。
从遥远冰洋深处吹来的海风,撞击在海崖的磐石上,形成了快速的上升气流,项链落下,复又被风托起,垂直飞去天空,在越过手掌时,细绳再次挂住了佩杉月的小指。
他愣住了,命运之所以是命运,是因为它能把你的意愿踩在脚底!
“为什么偏偏是我!”
佩杉月竭声嘶吼,用尽全身力气将手中的项链扔向远方,却又在强风吹拂下再次飞了回来,落在他身后的海崖泥地上。
“为什么偏偏是我……”
通红的眼睛失神,无力跪地,在这一刻他明白了,就算余火被扔到冰洋下,沉没在海深万米处,也无济于事,因为他的命运早就被写定。
……
“最后爷爷啊,还是将那枚项链捡起来,重新埋了回去,命运是无法避免,余火又是我的唯一救命稻草呢,我没有胆子去舍弃它……”
三号急救室内,佩杉月还是席地而坐,静静地对小孙子讲着故事,全神贯注地回忆着,尽力组织好言语,只不过他偶尔会将视线从佩云苍白的小脸上移开,看向自己手腕处老旧的腕表。
晚上二十一点四十五分,还没有到该去找桓祭司坦诚相谈的时间。
“小佩云,爷爷有好多好多的故事想说给你听,关于我们的一切,当你呱呱落地,开启的不仅仅是你自己尚且空白的记忆,也是我们家族故事生生不息的延续。”
“爷爷我也有自己的父亲母亲,也有自己的爷爷奶奶,我记得他们每个人的故事,从出生到长大,再到相爱相识诞生下我。”
“我知道我们的家族是怎么来到渔村,是靠着什么一代代延续,知晓他们的爱恨情仇,也知道他们在纷争下险些丧命的惊险。”
“就像是小说中人物的生平,让你印象深刻,十多年后听到名字,仍然会回忆起他们,鲜明得仿佛就是活在现实中。”
佩杉月想擦过眼角的泪水,泪水却已经消融在满脸的皱纹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