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先落关上门,咔嚓的轻响伴随一声长叹,一颗人头落地,一个家族灭亡,就像历史,就像命运,就像无数人那样,所有的挣扎都归入了尘土,在转身后就淡忘。
“解决完了?”
青铜面具百无聊赖的靠着栏杆,站在阶梯下,朝着转身的梅先落喊道。
梅先落轻轻点头,他缓缓走下台阶,脸上的悲伤遮掩不住,把眼中的泪水都勾出,那两行清泪落下,惊得夜鬼倒吸一口凉气。
“无情转有情的变换这么大吗?真真是让人惊讶,以后我再叫你死人脸,怕是会被别人嘲笑吧!那么,至情至性的情圣,现在聊聊我们之间的事吧!”
梅先落擦掉眼泪,来到夜鬼的身前,轻声说:“我很抱歉,当年的事。周密,那并非我有…”
“行了,这种话就不用多说了,你我已是百多岁的人了,就没必要为年轻时的意气风发而烦恼,不过,我们还是得打一场,演戏演全套嘛~”
夜鬼躲开梅先落想放在他肩膀上的手,适当退后几步,嘴上虽说是不在意,已过去,但低垂的眼睑还是有恨意闪烁。
雅梅将手放下,整个人看起来消沉了不少,银凌折光破开大门,冲出祠堂,落回梅先落手上。
剑刃上还带血,梅先落一甩剑,一线红线沿着台阶登上,哀婉声不绝。
“至情至性,无情无义,你的无情道已是大成,若非天机混沌,你怕是可以原地飞升。”
夜鬼面具下的那张烂脸此时神色复杂,梅先落的境界已将他远远甩开,而自己还在原地踏步,这仇恨牵扯了他太久,在今日应该斩断了。
两把短刀从袖中滑落,青铜面具上黯淡的光华闪动一瞬,随后青色的雾开始弥漫。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
“你的人撤走了?”
“嗯,早就让夜归人们走了,接下来是陆地神仙的战场,他们留下只会增加你的胜算。”
“曹柳卿呢?他怎么说?”
“他让我自行决定,不过他和持剑人也来了,正好你俩都是用剑的,待会儿就看看谁更有本事。”
“曹柳卿也来了?也对,天上白玉京的情况必须得他去解决,而持剑人………他来干什么?龙还没到出水时,他现在又斩不了。”
“拿你练剑,好了,闲话少说。”
“你确定要在白天打吗?”
回应梅先落的是那越来越浓的青色雾气。
雅梅叹了口气,他半握剑柄,抬剑漫步。
“我很抱歉,周密。”
一股哀意生于此地。
鸟鸣凄厉,万物俱哀。
风卷动了林叶的簌簌,梅先落单手持剑,闭眼缓慢行走,像是舞蹈家在舞蹈开始前的随着曲调伸展的预热,又像是指挥家在指挥前轻敲高脚架,为那盛大演奏的准备。
雅梅在下一刻停下动作,双手高举银凌折光,于是万物禁声。
舞台四周散布的灯筒骤亮,划出的轨迹迅速,像是夕阳下滑过的一行白鹭,那光照亮了舞蹈家优美的身姿,和紧接而来的动作,于是指挥官甩动手臂,乐曲的开端震撼四方。
轰然的巨响伴随山体不断垮塌,剑刃相撞的冲击,还埋葬了已经灭亡的家族旧址,而那不断往上飞去的巨石把这些场景表现得更加不真实,像是一场空幻又难醒的梦。
逃远了的夜归人们闻声回头望去,那不断崩塌的山体彰显了柱国身为陆地神仙的力量。
很多人都不禁感叹这无穷的伟力,而领头的人则非常清醒。
“快点!走,这才只是开始,我们跑的还不够远,想死的自己留下来便是!”
众人闻言面面相觑,但领头的可不会等这些人,他说完告诫便一马当先,向着外围飞快逃去,剩下的人思考几秒,也跟着领头逃去。
于是在他们又逃出一段距离后,那将要消失的山体停下崩塌,转而有无数的剑光横跨数里,伐到树林,波及周围。
领头的那人缓了口气,停下脚步,看了眼一个没少的手下,骄傲的挺起胸膛。
“瞧我说的!你们刚才还…”
“老大!别说了,走走走!我看到夜鬼大人了,他们可能打到这边了!”
“草!走!”
夜归人们继续逃跑,而夜归人的首领夜鬼此时的情况却并不好。
他身中数剑,连脸上的青铜面具都缺了一角,而梅先落却只被伤了衣物。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两个人武功虽相当,但境界差距过大,而且两个人的攻击方式完全不同,梅先落善大开大合的剑招,夜鬼更善藏于暗中寻找一击致命的机会。
但在梅先落的意境当中,夜鬼那股惊人的恨意就像是在层云笼罩的黑暗森林里放了一把火,根本没法隐藏,只能被压着打。
于是银凌折光就如它的名字一般,在无穷剑影中穿梭折射,虚虚实实让夜鬼难以招架。
剑光扫荡四方上下,其上更是带着悲哀的情绪,会让中者忍不住伤痛,以情斩情乃是梅先落的拿手绝活,夜鬼哪怕再不情愿,也得承认五大柱国之一的梅情魂断名副其实。
闪身躲开数发剑光,周密旋转身体,踩着纷飞在天的碎石高速移动,青铜面具因承受不住压力,碎裂脱落,露出了那张满是伤痕的脸,夜鬼周密想了临行前曹柳卿对他说的话。
“周密,我放任你去找梅先落的麻烦不仅是因为那次你擅作主张,在师父面前演得太过,还因为已经到时候了,你必须得解决你自己的心魔,不然……”
周密眯起眼。
还在舞剑的梅先落感受到了那股恨意之中多出了另外的情绪,于是雅梅大笑着收剑。
场中的纷乱停下,在坠落声中,周密也从半空中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