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陆熙和眼巴巴的看着他，白嫩的胳膊晃了几晃。　　沈乔愣愣地看，憋了半天只憋出去一句：“疼不疼？”　　陆熙和摇头、又点头。　　然后捏着嗓子撒娇：“那……你给吹吹？”　　沈乔：“……”　　　　陆熙和笑嘻嘻地又将胳膊往前伸了一点，那冒着血的“沈乔”二字正对着他嘴唇，沈乔避无可避，撅起嘴呵了一口气。　　陆熙和猛地将手臂往上一挪，手背正好蹭过他的嘴唇。　　沈乔：“……”　　陆熙和是真不要脸，将手背往自己嘴上蹭了一下，夸赞道：“沈乔哥哥，你嘴唇比女孩儿的还要软。”顿了顿，又说，“想亲。”　　沈乔可真忍不了，红着脸伸手将她脸给推了回去。　　　　陆熙和又重新趴回桌上看他，眼睛弯弯的，还感叹：“真纯情。”　　沈乔脸红耳朵也红，耳朵尖儿都要滴血了，他可真没见过陆熙和这样儿的姑娘。　　十三四岁的年纪，怎么就、怎么就……　　他穷尽脑汁儿也想不出一个词来形容她，末了，只能长长地叹一口气。　　　　陆熙和将脸埋在胳膊里噗嗤噗嗤笑。　　几年不见，沈乔怎么变得这么好玩儿了？　　她可真喜欢。　　　　***　　陆熙和特烦人，上课的时候自己不听课就算了，还专门打扰别人。课上不是蹭沈乔胳膊就是碰他小腿儿，沈乔瞪她一眼她还冲人乐，咧开一嘴的白牙直晃人眼。到后来沈乔都不理她了，贴着墙根儿听讲，笔尖将书本划得稀烂。　　旁边坐了一妖精，可真静不下心。　　　　好不容易熬到晚上放学，沈乔趁着陆熙和上厕所的空档儿骑着车就跑，可人有很大胆，车却没有啥谱儿，那破二八叮里哐当的，还没驶出校门呢就被陆熙和给撵上了。　　沈乔吓得急转弯，直接往绣花厂的小巷子冲，七绕八拐的誓要摆脱那妖精。　　　　陆妖精爱美，势必要在这屁大的小破村儿当一回时尚的弄潮儿，开学第一天就穿了高跟鞋，还画了眼线，就这模样儿还撵着自行车跑了三条巷子，到了最后，时尚的弄潮儿最终败给了百年的大土坑。　　　　陆熙和撑着墙角听那远去的“咯吱”声儿，咬牙切齿地想要把那破车拆成二百零六块，让它在就义前体会一把当人的绝望。　　　　可她这雄心壮志还没来得及实现呢，就先有人要她体会一把当人的绝望了。　　要不怎么说“出来混总是要还的”呢。　　　　开学前几天陆熙和把杨晓梅给打了，今天杨晓梅的姘头就得把她给做了。　　是女中豪杰还是人中狗熊得分场合，可她陆熙和不一样，她是个时尚弄潮儿，既不是女中豪杰也不是人中狗熊，充其量就是个非主流混子。　　前些天她能把杨晓梅按在地上摩擦，今天就能被狗哥扯住头发贴着墙皮摩擦。　　　　可她陆熙和从来都不是好惹的人，被人按在墙根儿上了还要连踹带掐，高跟鞋的鞋跟儿尖，瞅准了对着人脚就碾。　　狗哥长到十八岁，可没见过这等泼妇，被那鞋跟碾得嗷嗷叫，陆熙和逮着机会拉起他胳膊就张嘴咬，直把自己摇得牙床发麻。　　狗哥：“……”　　　　陆熙和被一巴掌掼到墙根儿，手背在水泥墙上蹭掉一块儿皮，她咧了一下嘴，心说，可真他奶奶的疼。　　狗哥捂着压印狠瞪她。　　陆熙和觉得好笑，伸出舌尖舔了舔发麻的牙床，仰着头还挑衅人：“肌肉梆儿硬。”　　眼神儿又往人下三路瞟，“嘻嘻。”　　　　狗哥：“……”　　下边儿二两肉一抖，礼貌性的想硬一硬。　　但还是忍住了。　　面前这人是真妖精。　　　　狗哥不得不好好打量起陆熙和，长得还挺好看，皮肤白嫩嫩的，一双杏仁眼儿又大又圆，可他娘的那眼神儿怎么看怎么不怀好意。　　　　狗哥又踢了她一脚。　　陆熙和生生挨着，这一脚力度不小，她都要疼跪下了。可在这破地儿，吭声儿了也没人心疼，她咬牙忍了，就那么撑着墙，眼睛瞪老大，还啐人：“就他娘的会跟姑娘较劲儿，鳖孙子！”　　狗哥按着压印都快要被她给气笑了：“你他娘的也算是姑娘？”　　陆熙和忍着疼一挺胸，骂道：“老子是你妈！”　　话落，左手一挥，撒了狗哥一脸的墙灰。撒了还不罢休，再来一把，往手心里撰瓷实了怼着人脸揉，细尖的手指甲沾着灰直往人眼窝戳、鼻孔捅。　　　　她腿疼，跑不过狗哥，索性自伤一千损人八百，那会儿被扯着头发摩擦的时候她就看好了，这破墙随便一蹭就能蹭掉一层墙皮，□□加泥浆糊的墙，用手一抹一捏就是一把灰。　　她撑着墙，一边跟狗哥较劲一边就抠墙皮，瞅准了机会就往人脸上撒。　　　　社会人办社会事儿，陆熙和被从城里丢到这小破地儿，爹不疼娘不爱的，就没打算能好了。　　好不容易还有沈乔，可是沈乔也瞧不上她，反正也没人管，反正也没人要，爱他妈谁谁。　　　　狗哥是单枪匹马的来堵人的，欺负一姑娘还带弟兄，这事儿要是传出去怕是不要混了。　　没成想，这他妈哪是一姑娘啊，这他娘的就是一罗刹！　　狗哥最风光的时候拿着一根铁棍儿从镇东头追人追到镇西头，一路收下无数芳心，接着就混到绣花厂二霸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现在，却在一破落的小巷子里，被一小姑娘给收拾了。　　狗哥脸疼。　　是真疼。　　　　所以当沈乔骑着那辆破二八重返巷子口的时候，见着的就是陆熙和披头撒发还揉着狗哥满脸灰的脸逼他叫自己姑奶奶。　　沈乔：“……”　　就调转车头想自个儿骑回去。　　　　哪晓得陆熙和忽然“嗷”了一嗓子，转头盯着他梨花带雨地哭了起来。　　哭得是真惨。　　　　沈乔叹了口气，脚踩车蹬，认命般地冲她招了招手。　　***　　　　沈乔载着陆熙和在这小巷子里七拐八拐，陆熙和不老实，一边嘤嘤嘤还一边拿手搂沈乔的腰。　　沈乔扭了扭，陆熙和就吭叽：“路口多，你要是拐弯把我甩下去了咋办？”　　沈乔就不扭了。　　　　陆熙和的手很脏，蹭了沈乔满身灰，可是沈乔没骂她。　　陆熙和坐在车后座，垂着头不知道想什么，隔了很久，她轻轻的将头靠在沈乔的后背，蹭了蹭。　　有点想哭。　　　　她说：“你那会儿丢下我，我其实很伤心的。”　　沈乔没说话，觉得后背有点儿痒。　　　　陆熙和又说：“但是你能回来找我，我很开心。”　　顿了顿，有点儿害羞地说：“你其实也很担心我吧！”手还在人腰上掐了一把，捏着细尖儿的嗓门儿强行撒娇，“小傲娇，我可真喜欢你啊！”　　　　沈乔可受不了，他伸出一只手“啪”地打掉那双在他腰间作乱的手，说：“你少自作多情，我……我只是不小心走进了死胡同，只能原路折返了。”　　“死胡同呀~”陆熙和说，瞅着他红红的耳尖，并不拆穿他拙劣的谎话。　　心里的快乐都要溢出来了。　　　　二八自行车哐当哐当响，陆熙和觉得这声音可真好听。　　恰逢一个拐弯，陆熙和又将手搭上了沈乔的腰。　　沈乔只是看了一眼，抿了抿唇，到底是没说话，也没拍开那双手。　　　　隔了一会儿，沈乔问她：“害怕吗？”　　“嗯？”陆熙和缓了一下才明白他在问什么，说，“起先怕，后来就不怕了。”　　“为什么……后来就不怕了？”沈乔难得有点吞吐。　　陆熙和哈哈笑了两声，并没有回答。　　可沈乔似乎是懂了。　　　　起先害怕，是因为有所期待。　　后来不怕了，是因为期待破灭，唯有自救。　　会自救的人，都是无畏的。　　　　沈乔沉默骑车，石子路不平坦，二八的咯吱声儿听着就跟要散架似的。　　说实话，陆熙和坐得有点压力。　　就更加紧密的搂沈乔腰了，搂得太用力，都给勒出了弧形。　　这还不算，还拿脸贴人后背。　　热乎乎，又软乎乎的。　　沈乔挪动了几下肩背，陆熙和动都不带动的，跟一牛皮糖似的死死地黏在上边儿。　　沈乔忍无可忍，又扭了一下，说：“别贴着我，热。”　　陆熙和满腔柔情都被这人给破坏了，心里可气了，怒道：“你懂不懂浪漫啊？！人偶像剧都这么演的！”　　沈乔：“可是你脸上的汗都蹭我衣服上了，人偶像剧里的姑娘可不这么做。”　　陆熙和：“……”　　气死了！　　就张嘴在沈乔后腰上咬了一口。　　　　沈乔：“！！！”　　二八车头胡乱扭动，他耳朵都要冒烟了！　　陆熙和还在后面生气，说：“让你管我！”　　　　***　　二八一路哐当到了陆熙和家的巷子口，她还不肯下车，赖在座椅上还搂人家腰，抱怨道：“这也太快了吧！”　　　　沈乔单脚撑着车，被她这么搂着也不能下，就有些急了，说：“赶紧进去，待会儿别人都看见了。”　　陆熙和听话地下车，还嘀咕：“都看见了才好呢。”　　沈乔骑车回头来找她，还载她回家，她可想当沈乔的女朋友了。　　　　陆熙和站好，沈乔看她一眼，眉头就皱起来了。　　问她：“你鞋呢？”　　陆熙和白嫩的脚丫子一翘一翘地，一脸的理所当然：“那破鞋穿着也追不上你，我要它何用？”　　沈乔：“……”　　蹬上脚蹬子就要走，却被陆熙和拽着后座。　　她说：“沈乔哥哥，我脚疼，特别特别疼。”　　双手一张，可怜兮兮的：“我想你背我。”　　沈乔：“……”　　　　他最终还是背了她，将她从巷子口背到屋门口。　　陆熙和搂着他脖子，笑的一双杏仁眼儿弯成了月牙儿，还不住往他耳边凑着讲话。　　　　她说：“沈乔哥哥，你太瘦了，肩胛骨硌得我胸疼。”　　沈乔：“……陆熙和，你是女孩子，不要总说这种话。”　　陆熙和凑到他耳朵边儿，几乎是用气音道：“这些话，我只说给你听。”　　说话间喷出的热气一个劲儿往他耳蜗里钻。　　　　沈乔的耳垂又要滴血了。　　觉得腿也有些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