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吧,为什么定那么早走,我想几十年的师兄弟情分包括过去一年多时间里我和小焕的担心不至于是给了一个只回来看一眼讨个心安然后便能斩掉一切当断则断的无情人吧。”
左颢玄说着话却不看身旁的凌霁,掌权冥海的一年里他见过无数恼事恶事操心事,可都不似现在现在这种感觉,有种难以言说的烦闷。
“师兄哪里的话,要说当今世上最了解我的就是师兄了吧,我是个怎样的人别人不知道难道师兄还不清楚么?”
“那就说说你的理由,否则我只能猜测这一年里你改变太多,已经不是以前我所认识的那个人了。”
两人陷入了沉默,凌霁不说话左颢玄便也不想催他,一时间只剩下同行的脚步声。
“左师兄想听真话还是假话?”许久过后,凌霁才缓缓开口。
“先听假话,再讲真话。”
“假话就是我对这已经没有一丝一毫的留念了。”
“上京,冥海,我在这里生活了十三年,回来时却觉得一切都太过陌生,昨天晚上你和小焕走了之后我躺在床上一夜没睡,倒不是激动,而是别扭,是那种时刻都显得自己格格不入的别扭。”
“我明白这是因为我一年前离开了这,冥海与我断了情分,所以它不喜欢我,总提醒我是个外人,想让我哪来的滚回哪去,无处而来,那就无处可去。”
“没有这回事,你只是过不去你心里的那道坎。”
“有的。”凌霁轻声笑道,语气中不带丝毫的怀疑。
“所以这里仅剩下我熟悉的就唯有那几个人了,师兄你,小焕,于叔他们,我能看到你们还在,甚至只是一眼就已经满足,选择二十日再走完全是我自己内心中还有不舍作祟,多给了自己几天罢了。”
凌霁讲完,左颢玄顿了一会,才继续开口。
“那真话呢?”
“我怕了。”
两人脚步停下,以前老暗主工作会客时的大堂就坐落前方,房门向着两侧打开着,上雕无数精细花纹的深黑色厚重大椅置于正位,不怒自威盯向外头的二人。
“太害怕以至于几乎每时每刻身体都在颤抖,回来时靠着一股冲劲,如今气势已竭,便什么都做不了只想离开这里。师兄你长我三岁,文韬武略功夫胆识样样要强于我,就连小焕都还在坚持,只有我逃了,呵,果然不管什么时候,我都是最废物的一个,那个男人不看重我是有原因的。”
声音越来越低,连凌霁都开始恶心于自己此时的怯懦。
“你!哼,满口荒唐言,徒污我耳!”
心中一股无名火起,左颢玄大袖一甩,也不等凌霁抬腿几步便走入了屋内,凌霁想要跟上,却觉得双腿灌铅,难再迈动一步,只能是向前伸了下手。
如此等了许久,才听见屋内传来声音。
“我不管你这些真真假假,想来就来想走就去,不过什么时间走这事你自己去跟小焕说,能过得了他这关,我便不与你追究!”
凌霁听见这句话先是愣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脸上无奈释然皆有,他走进大堂之中,看见自己师兄已经泡起一壶热茶倒了两杯,看向他的目光里仍是不善之色。
......
当宿焕听到消息跑来大堂时,一眼看到了那个在侧面坐着的熟悉身影,只是还没等他高兴却突然嗅到房间里一股压抑着的腥风血雨的味道,前冲的身体定在原地,立刻变得拘谨了起来。
别人不知道,他可太熟悉这种感觉了,以前是师傅身上有这股气势,师傅去世之后,左师兄便将其继承了下来,不到一年,就已经神似有十之八九。
“咳咳,左师兄好,凌师兄好。”
向两人都行了礼,凌霁起身回礼时,两人叽叽喳喳小声说着什么,估计是在议论自己,而坐在主位的左颢玄权当没有听见,从身侧翻出一叠纸放在身前,研好墨后随手取了只细笔,不再搭理他俩。
待行完礼后,除了昨晚的烂醉已是许久未见的师兄弟二人这才真正有时间谈起这一年中发生的事情来。
“怎么,看你随时都背着那根铁棒,最近一年改练棒法了?”凌霁对小师弟打趣道。
“哎呀,师兄不是的,来你摸摸看。”宿焕从背后取下那根铁棒卸去缠在上方的布条,一根浑身漆黑的铸铁长棒从他的掌间递了出去。
凌霁抱着兴趣伸手接过,尽管从铁棒的大小与质感上对重量已有了大致预估,可真正接过来时依旧双手一沉,立刻做下了凭他现在的力量都很难长时间挥舞此物的判断,回想师弟刚才交给自己铁棒时的轻松,不禁感慨对方的武功只一年未见又是精进了几分。
而随着双臂抬起,铁棒上的各种细节也映入自己眼帘。
铁棒长约六尺,却比一般作为武器使用的棍子粗上许多,凌霁用力才能勉强将拇指与其余四指合上握紧棒身,由此可以预见目前身高才到自己胸口的宿焕是如何使用这杆凶兵的,大概是舍弃一切定式,采取将自身作为兵器的借力点,以兵驭人的特殊法门,棒身细摸之下有点点的凸起颗粒环绕,平素都是漆黑色融在一起难以发觉,偶尔被光照显出纹路,犹如夜雨中雷鸣响过后于云层间一闪而现的惊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