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光渐亮,大火的余烬依旧冒着一道道黑烟。放眼望去,整片牢房包括离得最近的凤翔府县衙,全部烧成了一片残砖烂瓦,整个县衙都倒塌了。
累了一夜,哪怕是姚令迁这个县令,都满脸漆黑的靠在一段还没倒塌的砖墙上喘着粗气。整个坊市,到处都是背靠着背休息的百姓,军士。
唯有李瑛仗着自己的实力,消耗没有多大。
李瑛从旁边还残留着一点水的水桶里舀了瓢水,走到了姚令迁跟前,递给了他。
“谢……”
“行了,不用了,留着力气歇息歇息吧。”
姚令迁接过了水瓢,也不嫌自己手黑脸黑,就这么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
清凉的井水灌入干涸的喉咙,久旱逢甘霖的舒爽让姚令迁脸上的疲惫都扫除了不少。
“你说你,好歹也是个县官。和其他人一样,站在那指挥不好吗?何必要把自己弄得如此狼狈呢?”
姚令迁斜眼看了一眼面前的李瑛:“大人这话下官可不敢苟同,我等官员不事生产,衣食俸禄本就来自百姓供养,若是出了事还躲在人后,还有何颜面面对治下百姓?”
“这岐国官场,竟然还有你这样的人?”李瑛饶有兴趣的看着这姚令迁,连日来接触的都是些蠹虫。
这姚令迁,倒还真让他对岐国官场有了些改观。
昨夜火烧的那么大,可来到现场的官员,却只有他和姚令迁两个人。其他人是一个都没见到。
虽说凤翔有宵禁,可问题是火都烧红了小半个凤翔城,那些官员真就没办法过来吗?恐怕不见得吧。
姚令迁叹了口气,什么都没说。
良久,喝完了瓢中的水,姚令迁仿佛也有了些力气,他抬起头看向了李瑛:“大人,这件事什么时候能结束?”
李瑛神色一动,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姚令迁。他不是王府属官,竟然也察觉到了这几日的暗流了吗?
可见此人倒是颇有眼光,是个聪明人。
姚令迁没有回避李瑛眼中的探查,颇有一种镇定自若的模样。
李瑛嘴角一扬,突然对这人来了兴趣,却也没询问他是如何知晓的,而是和他道:“快了。”
“是吗?”
“天欲使其灭亡,必先使其疯狂。”
姚令迁面色复杂的看着眼前的一片余烬:“也是,是挺疯狂的。”
可不是吗,正经人谁会想着一把火将整个大牢烧了呢?这帮人为了捂盖子,当真是有些不择手段了。
这大牢中其他犯人倒也罢了,可县衙周边居住的其他百姓何辜啊?
心中叹息一声,姚令迁不禁有了一种无力感:乱世,乱世啊!这圣贤书,又有什么用呢。
苦笑一声,姚令迁摇了摇头,起身继续去组织人手处理大火的后事了。但没走多远,两个捕快迎了过来,在他耳边低语了一阵。
姚令迁浑身一震,脸上流露出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他迟疑了一下,再次回头,向着李瑛走来,然后抱拳一礼,却没有说话。
“有结果了?”
“是。”
“有些不敢相信?”对于这幕后主使,昨天之后,李瑛已经有所猜测。不过见姚令迁这副模样,哪里还不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
“下官不明白……”
那人在岐国已然是位高权重,为什么要贪图些许财货呢?
“呵……”李瑛脸上流露出了一丝冷笑,转身逐渐走远:“这个世上,多的是在乱世中迷失了方向的人。没了律法的束缚,单凭人性,又有几人能坚守住内心呢?
你和他们不一样,出淤泥而不染,颇为难得。
是故,莫要和那些蠹虫一般,迷失在了这乱世烽烟之中,忘了自己的初心。”
“下官……受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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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烧成灰烬的凤翔县衙一路走回岐王府,刚到府门口,妙成天便在等李瑛了。二人见礼之后入了院子,里面的官员很多,吵吵嚷嚷的在讨论着昨夜的大火。
可是,这些人中明明有很多人居住在县衙不远,却一个都没露面。
而当李瑛到来的时候,人群中有那么一些人,看向他的目光充满了奚落和嘲讽。
“呵,你瞧瞧,还是那副让人厌恶的样子。”
“一个毛头小子罢了,强壮镇定而已,指不定心里怎么慌张呢。”
“听说,这小子昨夜着急忙慌的赶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