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木曦看向不远处的树下,一名身着甲胄的“士卒”蹲着,啃噬着什么。
“士卒”的身下,流淌着殷殷血流。
“附体了……”木曦自言自语道。
【溯光熹微】
锋利划过,士卒的身影凭空消失,地上,空留着一截断肢。
“哼!”木曦将剑刃没入地表。
【溯光明澈,暗夜冥灭】
煜色的“裂痕”如蛛网分布,向着地面迅速地“裂开”。不远处的“裂痕”处,一团乌黑的液体渗出,伴着瘆人的嚎叫声,“嗬!”
“士卒”的脖子近乎九十度弯折着,犹如一团“墨水”从“裂痕”处溢出,眼眸之中已是完全的漆黑,犹如夜色的渲染。
刚欲挥动的剑刃又停住了,木曦注意到,右臂处整个断裂,一抹蠕动的黑色在横断处向外蔓延,蠕动着,组成了新的“手臂”。
下一瞬,“手臂”上的利爪疯狂地撕扯“士卒”身上的甲胄,衣服。
血肉横飞,直至露出森森白骨,下一刻,黑色溢出,构成了全新的“体服”。
“有意思,不仅仅是寄生在宿主身上,而且逐渐蚕食,直至完全占有这具躯体,使其化为自己的身躯。【蛮夷】借用了你们的力量,你们到底是什么?”木曦歪着脑袋,似笑非笑,眼神之中,四溢着愤怒。
【也许,这就是不同的灵火吧。】
一道煜色的锋利划过,“哗!”的一声,犹如剑刃划破水莲,“士卒”双膝一下被瞬间斩断,断肢被煜白色的灵火团团燃烧至灰烬。
“嗬!”犹如野兽般的咆哮震耳欲聋。
“原始的‘兽性’,不,‘魔性’,向往着死亡的腐烂,没有思维的傀儡……”木曦闭上了双眸,剑刃轻挥,“士卒”的头颅斩落在地,最后燃起的灵火照亮了“士卒”的面庞。
木曦在场,警觉这名“士卒”,赫然便是来给他送酒被自己拒绝的那名“士卒”,只是现在……
煜色的灵火勃勃地燃烧,“士卒”身体的残骸在“嗬嗬”的野兽般的吼叫声之中消失殆尽,化作肉眼不可见的灰烬回归了尘埃的土地。
“从头颅之中发出的吼叫声……”木曦的左手轻抚着下颚,“【蛮夷】借用了相似的东西……他们借物会不会反被物役?”
木曦缓缓地走到那棵放置着残肢的樟树下,手中的剑刃挥击地面,扬起的尘土将断肢深深地掩埋。
“无论如何,希望逝者安息。”木曦将一块褐色的石头压在了土堆之上,向下用力摁了摁,“但如果真的是这样,【蛮夷】便没有消亡。”
起身,手中的剑刃化作一团煜色灵火,回到了木曦的右手之上,犹如火把,消散着一片阴翳。
“来吧,到这里来。”木曦举起了手中的灵火,向着不远处长青灌木丛之中缓缓走去,“我知道你在,别怕。”木曦温柔地说道。
“窸窸簌簌”的声音从灌木丛中传出,两抹琥珀色的两点愈发接近,一只深红琥珀色的小赤狐从灌木之中瑟瑟发抖地钻出,泪眼汪汪地注视着声音手上的煜色灵火,又抬起脑袋,看向木曦的面庞,“嗷嗷”地叫了两声。
“嗯?”木曦一只手抱起小狐狸,“害怕是吗?”
木曦揉了揉小狐狸的大耳朵,发现小狐狸的额间长着一枚类似于太极图案的印记。
“印记?”木曦注视着这块特殊的毛发,自言自语。
“嗷嗷……”小狐狸似乎听得懂木曦的话,挣扎着从木曦的怀里跳了出来。
一抹如同丝带的火焰在小狐狸的双眸之中溢出,在夜风之中飘荡着,柔和而轻盈。
【灵火!】
木曦直勾勾地盯着小狐狸,被震撼到短暂失语。
【灵火,出现在了人类以外的生物上】
小狐狸看着声音的脸庞,嘴角似乎挂着莫名的笑意,向着树丛深处钻去。
木曦没有多想,跟着小狐狸向着黑暗的深处跑去。
一抹夜火于夜色泼墨中温婉绽放。
……
“你是说,你们的使命感是一种传承?”阳明问道。
“是的。”木曦摊开一卷书卷。
“可是,为什么?”阳明故意笑问,“这种使命感会如此庞大?庞大到如此?”
木曦放下手中的书卷,正视着阳明的眼睛,“如果你一直生活在社会的基层,看着那些在繁华之中衣不蔽体,食不果腹的百姓,我不相信会毫不动容。”
“我们从来都不是什么世家大族,因为拒绝了所有的封赏,我们不仅仅能够避免统治者的怀疑,也能够更好地融入这个脆弱的社会,看那些人生百态,感受那些灰色炊烟的温度。”
“是,但你们的生活……”阳明的话被木曦直接打断。
“我们的生活?我们的生活是靠生命的代价换取的,所以,我们有责任去为更多的生命负责。或者说,体会过生活的不易,才会更在乎。阳明,我想你明白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感觉。”木曦轻轻地笑着,“我们都亲历过。”
“然后顺着死人堆往上爬,爬到了一览众山小的高度。”阳明嘴角咧着凌冽的寒意。
“记得‘田武’起义吗?”木曦,“你说的对,我们家就算不接受任何的封赏也不至于连一个仆人也没有,是的,原本十几口人的家族,在那场起义之中,死完了。”
“父亲远征在外,我,哥哥,母亲是躲在那些死去的族人,仆人的尸体之下才躲过的这一劫。”木曦的声音机械地播放着,像是一个冷血的旁观者,叙述着一件客观的事实,“田武也是曾经的功臣……可他起义的根本原因居然是……不满封赏……”
阳明闭嘴了,不再追问,等着木曦继续他的陈述,可他失望了。
“因为痛彻心扉过,所以懂得。”木曦简单地一句话,结束了话题,并没有对于那样场景的任何描写。
可阳明懂了,看着自己的家族被屠戮,自己没有任何能力去守护,只能看着,看着,看着一切在自己的眼前破灭。然后,在这虚无的破灭中成长,寻找留存的意义。
一般来说,经历过梦魇般的痛苦的人,大多沉沦于死水中。少数幸存者,往往会成为另一个梦魇的制造者,可是,自己眼前的这个人,却走向了另一个端点。
和平的守护者。
因为痛彻心扉过,所以懂得。
轻描淡写着痛苦,可又怎能放得下。
“其实,到我父亲那一辈,就可以选择不去当武将了,父亲中举……是的,一个武将世家,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我们家族能够摆脱世世代代在沙场上拼杀的命运。但是,父亲他拒绝了,他选择继承了祖父的剑,选择继续踏上先辈的路。用我母亲的一句开玩笑的抱怨来说——‘向宿命臣服’。”
“但历史会铭记你们。”
“也许吧,我并不在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