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拍了拍柚子的脑袋,起身下床。
柚子躬起身子,打了个哈欠,跳到光君的床上,钻进光君的被子里慵懒地春眠。
“早,小君还没起?”木曦看着九靠着大门槛,目光漫无目的地四处飘荡。
“师父早。”九转身,耸耸肩,“在洗漱换衣服。”
“嗯。”木曦向九挥挥手,示意先进餐厅准备吃早饭。
“哗啦……”光君关上水龙头,擦干湿漉漉的刘海,走向餐厅。
“来了,趁热吃。”木曦朝光君微微一笑。
“好。”光君拉开椅子坐下,“寒暑呢?”
“他在会客厅吃饭。”木曦吃着热气腾腾的馄饨,“他说早饭后要找你们俩聊聊。”
“好。”九喝着馄饨汤,点点头。
“师父要出去?”光君看着木曦开启极速干饭模式。
“嗯。”木曦抽出纸巾擦了擦嘴。
“师父辛苦。”
“走了,午饭和晚饭靠你们自己解决了。”木曦起身端起碗筷放进桌旁的餐车里,“不用给我留晚饭。”
“师父再见。”
十分钟后。
双子吃完,收拾完走进会客厅,看着寒暑将脑袋磕在自己的胳膊上,身旁的水壶和食物一动未动。
“……”
九拉开一张椅子坐在一旁,光君走近用手指戳了戳寒暑的肩膀。
“……”寒暑手撑着抬起脑袋,“你们来了。”
光君点点头,拖着一把椅子坐在一旁。
“找我们什么事?”九开门见山。
“不算是我找你们,更像是木曦想让我来跟你们聊聊。”寒暑下意识地想倒杯水,却愣了愣,又抽回手,清了清嗓子,“不然我昨晚要走的时候树藏不会阻拦我。”
“你想说什么?”九盯着寒暑的眼睛,“不用浪费大家的时间,有事说事,没事再见。”
“木曦……”
“打住。”光君抬起一只手,制止了寒暑的话头,“我们选择信任谁是我们的事情。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另一面。”
“生之核。”寒暑似乎在自言自语,“签定了【契约】。你们的记忆……恕我直言,我可能没有读取你们完整的记忆,但是,有很多事情是完全可以避免的。如果你们选择自己去寻找答案。”
“知道了。”九起身离开会客厅。
【我去联系一下顾清离他们,你和寒暑聊吧。】
-
【好。】
“你好像对木曦抱有很大的成见?”光君抿着嘴,组织着语言,“你为什么要离开?”
“地下城的黑市。”寒暑竖起一根手指,“你觉得怎么样?”
“存在即合理。”光君随口答道。
“不完全赞同。”寒暑摇了摇头,“这句话是混淆概念。”
“我明白。合理不一定合我的理,也不一定符合真理。但是对于一些人而言,对于一些特定的时段而言,它的存在,符合那些特殊的‘理’。”光君语速飞快,“这种特殊的‘理’,并非真理。但是一种抵达真理的手段。”
“你见到黑市的老板了吧。”
“Alex?我感觉不像。他就像是个傀儡……”光君嘴角一扬,“说白点,就是个废物。他背后的人才是掌权者。”
“木曦。”寒暑手指点了点桌面,“虽然不能说他就是背后的掌权者,但他毕竟是执法者,对于黑市的很多事情却置之不理。”
“比如?”
“人口贩卖,奴隶交易。”寒暑一字一顿地说出这沉重的八个字,“你应该也见到Alex身边的奴隶了。没有什么感想吗?”
“我就问一句,师兄真的认为师父他对于这些事情是置之不理的吗?”光君十指交叉并拢撑着下巴,“还是说,你认为师父对于这些事没有尽心尽力。”
寒暑张了张嘴。
“师兄,你很善良,你想帮助每一个能帮助的人。”光君起身,“但需要帮助的不仅仅是你能看到,遇到的那些人。”
“所以,舟至江心,将倾,需杀一人以献祭河神。”寒暑打住话头,没有继续说下去。
“如果可以,我想杀掉河神。”光君突然说了一句无厘头的话,“有些理论,是带不进现实中的。就算可以,也不要随意带入。”
寒暑咬着嘴唇,不说话。
“还有那个朴桀。”光君闭上眼睛,“你觉得那是什么东西?反正不属于人类。【原生人类】、【新生人类】、【洛斯】,都不是。师兄你应该明白,人类虽然会做出很多‘作死’的行为,但当出现一种与整个人类为敌的生命时,我们该如何抉择。这也是【内外城制度】建立的初衷不是么?虽然在后来渐渐异化,但我们不能忘记它的本原。”
“你和木曦的观点很像。难怪他这么器重你,当然,还有你哥哥。”寒暑指了指光君的额头,“你和九额头上的印记,不仅仅是身份的象征那么简单。”
“阴阳鱼?”
“那只是它们所呈现出的形状罢了。”寒暑摇摇头,“这个印记代表着你们与木曦产生了不可分割的联系。好比师徒感应,这就是某种基本的联系。而且,这种联系意味着一种【契约】,而违背契约的人将付出极其惨痛的代价。”
“但是,你们与木曦的【契约】并不是双向的。”寒暑突然意味深长地看向光君,“你确定,你在此之前不认识木曦吗?”
“我不确定。”光君回应着寒暑的注视,“怎么了?”
“木曦对于你们的【契约】无限近似于一种赎罪。”寒暑的目光紧紧地盯着光君额间的印记,“印记所展现出的颜色完全属于你和九所拥有的灵火,这意味着,这枚印记完全属于你们。而印记的赋予者,木曦需要承担起所有的责任。”
“……”光君保持沉默,任由寒暑单向输出信息。
“师父师父,又岂是简单的师徒关系。”寒暑咂咂嘴,“更像是父子。”
“师父确实这么说过,也这么问过我。”光君顿了顿,“问我【老师】和【师父】有什么区别。”
“挺好的。”寒暑笑了笑,“我最多也就喊他老师。”
“所以……寒暑为什么选择离开?”光君试着询问道。
“自己的老师与自己的理念冲突,那作为学生的离开也是情理之中。”寒暑起身拍了拍光君的肩膀,“祝愿你们和木曦最好不要有那样的冲突。不然你们觉得……很破碎,像什么东西崩塌了一样。”
“谢谢。”光君起身,面相寒暑,伸出了自己的手。
寒暑微微一笑,与光君握了握手,而后离开。
“呼……”光君坐在凳子上,绷着牙齿,揪住自己的大耳朵。
光君知道,寒暑在意的点同样是自己在乎的地方。只是,自己清楚地知道,想要破开迷雾,需要的不仅仅是一束火把。可越是如此,越是会深深陷入一种诡异的无力感。
一个想要拯救很多人的人,却救不了眼前的人。一个想要付出信任的人,却卸不下一些【混沌的警惕】。
这似乎,是极其戏谑的剧本。
“诶。”九递给光君一杯甜牛奶,坐在光君身边。
光君接过杯子,双手握着。
“干杯。”九举起自己手中的杯子。
“干杯。”光君将甜牛奶一饮而尽。
“再来一杯?”九揉了揉光君的脑袋。
“不用了。”光君甩了甩脑袋,“我去把桌子上寒暑留下的东西收拾一下。”
“我来。”九捶了捶光君的胸脯,“你小子去晒晒太阳。”
“好。”光君一边划动着“藏”,查看着信息,一边走向室外,“下午要下雨诶,嗯,下三天?”
室外,是春日早晨的飞扬。
“呼……”光君习惯性地三次深呼吸,将积压的情绪外泄,交换灵动的春息。
屋角处,经冬光秃秃的白玉兰树喷发出皎洁的轻柔,如莲花绽放。阳光穿透花瓣,不经意间倾洒在他处。
花瓣之下,是幽幽的阴翳。
光与影,间隔了一层柔软的花瓣。可看,可知,不可触。否则,这微妙的【平衡】将被摧毁。
唯一的途径似乎是等待时间的流淌,光晕的渲染。等待澈澄的春息将阴翳消融。
九轻轻地走近光君,靠着树干张望着浸泡在春息中的玉兰花,余光注意到光君张开四肢,躺倒在飘落几分花瓣的树下,捡起一片花瓣,凑近鼻子嗅了嗅,而后嘴角微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