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策一夜辗转,难以成眠,第二天起来,免不了又多了对黑眼圈。他昨夜做了难以启齿的梦,心中颇不自在,一个人在帐中闷坐,准备等日头升了再过岭挑战,只是他还没坐多久,外面就有人传报说对面有人挑了他的头盔大声叫战。 孙策一想昨日里被太史慈抢了头盔,战意顿生,取来昨日从太史慈身上夺来的小戟,吩咐众将举在阵前只管叫骂,自己也取来新的战盔战甲、抖开披风,抄了兵器架上的□□,唤来程普诸将,吩咐众人集合军马,当前迎战。 他动作利落,召齐了手下将领就出了帐外,外面太史慈打头,正自叫骂不迭,他手下也不知是从哪招来的军痞,尽捡着难听得话变着法子的骂,孙策听了大怒,喝道:“要打便打,说什么屁话!对面的若是有胆,出来与我一战!” 太史慈见他发恼,正中下怀,提枪冲了过来,夹带雷霆之威:“兀那孙策,吃我一枪!” 孙策瞧得分明,手腕一抖一枪将太史慈拨开,两马打个照面,互相盘旋不止,孙策心明眼亮,昨日同这太史慈战过,知道他枪法老辣,也不与他硬碰,枪拖在地上,却是轻巧一削,兔起鹘落之间已经斩断了太史慈的一只马腿。 太史慈只提防这他上三路,却是不想他朝着自己的坐骑动手,冷不防身子一矮,只能着地一滚,匆匆起身,他也想有样学样,斩却孙策战马的双足,只是孙策早就猜到他会有此一着,远远躲开,只抖动□□,直往他要害之处刺去,枪花点点闪烁不定,直打得太史慈一时措手不及,无力还手。 孙策占得上风,程普等人便不多犹豫,擂开战鼓,带着兵马一鼓而上,太史慈见势不好,连忙回阵抢了匹马乘上,吩咐手下将士应敌,只是他方才被孙策压着打了半天,众将见孙策英勇,早就被挫了锐气,迎战时也缩手缩脚,一见情势不好,便纷纷落荒而逃,需知临兵作战,靠的就是一腔血勇,若先生了胆怯之心,不免畏手畏脚,再难占得先机。 太史慈的兵马被孙策迎头痛击,四散而逃,他虽然一身武艺却也回天乏力,只能先随大军撤退,再慢慢收拢逃散的小兵。 孙策这一战总算出了口恶气,他心知对面地势复杂,纵是追赶也落不得什么好处,便鸣金收兵,准备等着来日再战,只是这一等,竟连连等了几日。 他派了斥候前去刘繇营外探查,这才知道原来刘繇营中正是人心惶惶,商议着要退兵。 孙策虽然小胜几场,但也自知不至于打得刘繇望风奔逃,他心中正自疑惑,忽然外面有人来报信,正是先前周瑜带去曲阿保护他母亲队伍中的一员。 孙策听到是周瑜派来的人,连忙通传,那小兵被带了上来躬身行了一礼,却是给他带来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 原来周瑜在进入曲阿之后原打算先找个地方将孙策一家安置下来,正巧在路上碰上了故交陈武,此人是庐江松滋人,在曲阿城中为官,那刘繇在此地盘剥甚重,又不任用贤士,不得民望,城中早已众心离散,陈武听闻孙策来讨曲阿,顿时自告奋勇,愿意在城中作为内应,与周瑜共谋曲阿城。 陈武在曲阿城中颇有几分声名,更兼有胆识才略,周瑜觉得他的建议实在可行,便先拨了二十人护送孙夫人离开,自己与陈武又返回了曲阿,陈武使计将守城官员杀了,又对刘繇亲信做了个清洗,这才打开城门,迎周瑜入城。 周瑜不费吹灰之力得了曲阿,立马差人去向孙策报告,而被捅了老巢的刘繇也不敢再在此处与孙策僵持下去,急着想要调兵回援。 孙策终于明白了刘繇急着要走的原因,不由抚掌大笑:“好!好!好!公瑾此番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他吩咐左右人将这小兵带下去安置,连忙招来程普、周泰等人,铺开了放在手边的地图。 程普等人忽然被他叫来,俱是不明所以,一头雾水地赶了过来,进帐时见孙策正兴奋地在地图上来回比划,心道他恐怕是有了什么主意,顿时打起精神过来见礼。 孙策见人到齐了,俊俏的脸上浮出个小酒窝来,笑道:“诸位,我方才得了个好消息,正要与各位共享。” 诸将见他这话说得全没来头,一时也不知究竟是什么好事,居然能把他乐成这样,互相交换个颜色,却是由程普最先开口:“敢问主公究竟是得了什么好消息?” 孙策手一扬点在地图上一个小小的红点上,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方才公瑾差人前来传信,曲阿已经被他拿下了!” 诸人愣愣的看着地图上写着曲阿二字的小点,一时竟不敢相信,黄盖向来谨慎,不由多嘴问了一句:“这……当真?” 孙策点一点头道:“先前派出去的斥候也传来消息,说刘繇营中颇为不宁,恐怕不日便要撤兵。” 众人见他说得笃定,皆是大喜过望,只是还没缓过劲来,就听孙策又沉静地道:“刘繇主城被夺,定然心中慌乱,趁他撤兵时伏击,定然可以一举制胜,我已经吩咐斥候留意,一旦那边有动静,我们便立刻出兵,打他个措手不及!” 众将见他得胜而不骄,竟已想好了下一步打算,心中更是佩服,听他一丝不乱将人马分派给五位将军,安排下诸君任务,愈发赞叹不已,孙策调拨已毕,重新将地图卷起,却是诚恳道:“刘繇何时动身,如今也没有定数,在这段时间里,诸公只怕要多担待一些了。” 众人皆是跟着他一路打过来的,岂是畏难畏险之人?当即立下豪言,誓当将刘繇军打个落花流水,孙策见军心已定,诸般事务安排妥当,便含笑将几位将军送出帐中,请他们好好休息,随时准备迎战。 夜幕悄然落下,繁星闪烁,诸人各回帐中,只有巡逻守夜的将士才在外徘徊,守着苏妩帐子的小兵正来回踱步查看动静,忽然瞧见不远处一只一寸长短的纸鸟翅膀翩翩飞动,在空中轻轻划过,随即飞进了苏妩帐中,那小兵看得讶然,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看,却哪里还有什么纸鸟,他以为自己是在夜色下花了眼,也就没有放在心上。 只是如果他进到帐子里,就会惊讶的发现,他方才看到的那只纸鸟,此刻正静静停在苏妩的掌中。 苏妩双手飞快地将这纸鸟平铺开来,露出了里面密密麻麻的墨迹。 “阿妩吾徒: 我很好。吃得也好。睡得也好。你问那神亭岭上光武庙有何奇异之处,师父仔细想想,似乎没什么不同,不过草野之中常有隐士高人,有人隐居此处,也说不定。即使如此,你也不必害怕,师父在世三十余年,友人多,敌人少,若有意外,你可报上师父名号。若是友人,皆大欢喜;若是敌人,你正好服弟子之劳,替师父了结前仇。 另,你走时牵走了你师兄才买的驴,玄儿他很不高兴,他要你回来时赔他一头新的,否则再也不会把他最宝贝的炉子借你了。 师书” 苏妩仔仔细细把信看了一遍,瞧着师父半文半白的话,忍不住扬起了笑容,她抽了张纸,翻出笔墨,提笔写道: “吾师: 见信如晤。听到您一切安泰,阿妩十分欢喜,只是服侍您十余年,阿妩日日都能瞧见您的仇人,您的友人却是零星稀少,而您的友人大半表现得比您的仇人还像仇人,是以弟子不敢妄冒您的名号。您常教导弟子解铃还须系铃人,您的前尘因果,恐怕弟子无力了结,还需师父您亲自了断,若您的仇人像您所说那样的少,相信此事与您而言,自然有如翻掌之易。 另,师兄的驴我已放生,作为补偿,我可以送他两本珍藏的丹诀,请他也不要那般小气。劳您转达。祝好。 弟子阿妩” 苏妩将笔搁了,手指翻动,将那信纸叠成只纸鸢形状,又换了支笔在朱砂上轻轻一蘸,替那纸鸢点上了眼睛。那纸鸢有了眼睛,慢慢扇动翅膀,苏妩将它托起,轻轻往上一送,那纸鸢便挥动翅膀,远远朝外飞去。 这纸鸢是左慈特有的传信之法,只需将符纸折叠成鸟的形状,再用朱笔点上眼睛便能行走千里,苏妩觉得那光武庙中似乎有些不对劲的地方,但她却是探察不出具体有什么古怪,便去信问了问师父,左慈的回信来得颇快,只是没有一点有价值的内容,苏妩看得哭笑不得,但想想即便真有什么不测,凭自己的本事也尽可以全身而出,是以也就暂且将此事放下了。 只是她简单梳洗,方才和衣睡下不久,便又被一阵响动吵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