烛心猛然间跳了一下,正似孙策骇然一惊的心。
他骤然间没听懂苏妩意思,怔了两秒方才领会过来,脸嗖的一下涨的通红,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一时间舌头都捋不直了,苏妩扬着手用竹签拨弄烛心,正露出一截皓玉般的手腕,映在灯火之下越发旖旎。
孙策看得口干舌燥,只是他被苏妩方才扔下来的话吓得不轻,一时间也顾不得饮茶,而是结结巴巴问道:“什、什么?”
苏妩见他佯做镇定,好似只受了惊的兔子,心中暗笑,凑近了些,托着脸笑嘻嘻冲他眨了眨眼:“你没听过么?张平子在同声歌里不是有为我师的句子么?难道这房中术只准你们男子修习,不准我们女子学?”
她忽然间凑近,遮住了一小片光,面庞便显出一种暧昧的柔黄来,与此同时,她一双眼也愈发光彩湛然,仿佛倒映着一潭湖光。
孙策不曾听过什么张瓶子、李瓶子,但传黄帝阴阳和合之道,却是妇孺皆知之事,他一想不由连颈也一道红了,喉结滚了滚,脑袋里顿时稀里糊涂搅和成了一团。
他虽然年少,但也不是不知事,以前也曾无意间瞧过河蟹经什么的,只是他不爱看书,见那书文字晦涩,便兴趣缺缺,翻了翻就撂在了一边,只是他虽不曾细看,无意间却也瞅见过里面的插画,见是一男一女搂抱在一起,行止不堪,只觉得极为淫河蟹邪下作,对这房中术自然也极为轻鄙,不屑一顾。但他此时见苏妩说得光明正大,一张脸光风霁月,实在无法将她和那些肮脏污秽之事联系在一起,不由对自己以前的判断生出了怀疑之心难道是自己对房中术有什么误解不成?
苏妩见他脸色变来变去,忍笑忍得实在费力,见他欲言又止,眼波一横,噙着笑声音轻快道:“我们修习此术呢……最重要的便是要寻双修之人。说来我下山时第一个碰见的,好像就是伯符你呢。”
孙策本来还在心里琢磨房中术究竟是个什么流派,甫然间听到这一句,一闪神直接咬到了舌尖上,苏妩见他一脸吃痛,赶紧站起来伸手想帮他看看情况,孙策见她过来,好似见了黄鼠狼的鸡一般,更是惊得花容失色,捂着脸撂下一句“我还有事”就匆匆忙忙落荒而逃了。
苏妩见他一阵风似的跑了出去,生怕跑慢一步就要遭自己毒手,越想越是好笑,就着梅子将手边残茶饮尽,这才挽起袖子洗漱去了。
孙策慌慌张张从苏妩房里跑了出来,舌尖刺痛削减不少,只是走了好久才觉得自己走得太过狼狈,脸上又有些发红。
他先是被阿母催婚,又被苏妩一番搅扰,一时心思烦乱,却也无意回房,天朗星稀,庭院间凉风拂动,总算将他脸上热气冲散了几分。
孙策随意找了个亭子,倚在栏杆上翻身坐了上去,他偏过头一望,见旁边筑着个荷花池,夏日将近,残荷枯败,不由也是兴味索然,干脆将头靠在杆子上举目望天。
阿妩方才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鼻尖缭绕荷花清气,暂时缓解了他的窘迫,孙策瞪着天上疏星,怎么也没办法控制自己的胡思乱想,阿妩为何要突然提起……房中术?她说下山后最先见到得便是自己,她……
孙策脑子里不知怎么又忽然弹出早年看过的河蟹经的插图,只觉得那荷花香气都香的腻人,他耳尖烧烫,烦躁地翻了个身,却眼尖地瞅见了西南角杵着的一个小小人影
“权儿?”
孙权猛然间被孙策叫破,面上一僵,半晌才慢吞吞挪了过去,有些尴尬同兄长道了声好。
孙权忽然过来,一下子便搅破了孙策的那份旖思,他腿一抻跳下来,面上带了几分疑色:“这么晚了,你不去睡觉,杵在院子里做什么?”
孙权干笑两声,听得大兄责问,心中亦是有苦难言。
他本来只是和往常一样在临睡前老老实实跟阿母道安,结果就被阿母强留了下来,逼着他去阿兄面前说亲。孙权早就知道阿母有意与顾家缔亲,可看如今情势,阿兄同那苏小姐姐的关系也颇不寻常,孙权一向会揣摩人意,自然不肯趟这趟浑水,可他刚有些推辞的意思,便被母亲揪住了耳朵一顿训斥,他再不敢多说什么,只能灰溜溜地应承下来,硬着头皮去找大兄。
他先去孙策房间绕了一圈,正松了口气,但想想空跑一趟不免不好跟阿母交待,正在园中转来转去思想应对阿母的法子,不巧便被孙策逮了个正着,面上不觉便有些尴尬。
……这种事明明就该让小妹来做好吗!为什么要叫他过来啊!啊!
孙权虽然在心中腹诽不止,却也只能不情不愿地凑到兄长跟前,硬着头皮道:“阿兄……阿母叫我过来寻你。”
他偷眼觑了觑孙策,见兄长面色阴晴不定,抻了抻舌头,一时间不知道下面的话该怎么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