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你确定没问题吧?”一个浓眉大眼的中年汉子,长辫细须,衣着华贵,锦衣绸缎,却不似一般清代人那般宽袍大袖,反而穿的很束身,颇有些现代人的风格。他此刻在一座窑炉前踱着步,目光紧盯着一个灰衣灰裤的年轻人。
“三爷您放心,我已经试验过不下百回了,至少有七成把握。”叫阿蛮的年轻人胸有成竹的说,看了看日头,又在火口添了几把柴。
三爷似乎丝毫没有觉得放松,仍旧不停地搓手:“等这次的结果出来,如果真有七成把握,我们就动手。”
“三爷,您真的要去那个大不。。。什么来着?”阿蛮好奇的问。
“那叫大不列颠。皇上指派的船队要去,我是船长,能不去吗?”三爷闻言,觉得好笑,心情也放松了不少。
“噢,不过这名也着实奇怪,大不列颠,一个那么大的国家,又不是马,当然不颠了。”阿蛮没出过海,根本不知道所谓大不列颠只是音译,想当然的说。
“你啊你,跟你说了你也不懂,赶紧干活。”
“知道了三爷,您回去歇着吧,让您的侍卫守着外围就行。晚上应该就有结果了,好了我再叫您。”
一直等到晚上月亮完全升空,阿蛮才兴奋的捧着一摞砚台,冲进了屋内:“三爷,出窑了,您赶紧试试,看看如何!”
三爷正靠在榻上休息,闻言一跃而起:“拿斧子来!”
咚咚当当一阵乱想,十块泥质砚台尽数被砸开,里面无一例外,竟然都暗藏着另一块砚台!里面的小砚台外,紧紧的裹着一块石棉,拨开上面的碎屑后,十块砚中砚全部完好无损!
“好!好!好!”三爷大喜,连叫三声好,从床底取出一块砚台,小心翼翼地交给了阿蛮,连连嘱咐:“万万小心!”
阿蛮珍重的接过砚台,放在手中端详,忍不住惊叹:“真是极品啊!三爷,皇帝老儿亲笔御诗的宝贝,就是不一般啊!”
皇帝老儿?!一直默默跟着阿蛮的秦宇大惊失色!这块松花石砚,竟然是康熙亲笔题诗的?这两个人要干什么,难道说他们。。。。。。
三爷一把捂住阿蛮的嘴,神色惊慌:“嘘!小点声!小心让别人听了去,私运皇帝的御赠之物,是株连的大罪!咱们这里几十号人,一个都活不了!”
阿蛮也吓了一跳,瞪大了眼睛连连点头。秦宇在一旁看的真切,见阿蛮果然又叫了两个人来,先用石棉严丝合缝的覆在了那块康熙御赐的松花石砚上,用来隔热,随即把事先和好的澄泥糊在外面,不断修缮,渐渐做成了砚台的形状。三爷又叫来一个年老的工匠,给了他一张宣纸,上面是帆船和羽毛的图案,说道:“张老头,你就照着这个画,记得,越像越好。”
张老头胸有成竹的一笑:“好嘞,交给我您放心!三爷,底款落什么呢?”
三爷略一思索,说道:“打上年号,再落款过海山人!”
一切都很顺利,待得砚台一出窑,三爷立刻在几名劲装男子的护卫下离开了村庄,连夜离开了。临走前,他当着全窑工的面,给了阿蛮五百两银票,吩咐他取了之后分给兄弟们。阿蛮什么时候见过这么多钱,兴奋的眼睛都绿了,连连道谢,将三爷一直送到了大路,才转身回村。
谁知还没走出几步,他突然感觉后心一凉。阿蛮不敢置信,艰难的回头,看到的最后画面,是一个黑衣男子冰冷的眼神。他到死都不敢相信,他一直忠心耿耿跟随的三爷,居然过河拆桥,在最后时刻摆了他一道。
三爷面色阴森,声音毫无感情:“对不起了,阿蛮。只有死人,才不会泄露秘密!”
这就是他的计划精髓所在,窑工们知道他在做什么,所以他杀了这些窑工,但他的护卫却一无所知。是夜,三爷的几名护卫,血洗了这个只有几十人的小村庄。
。。。。。。
回过神来,秦宇眼神复杂,目光先扫过洛天明,然后才看向冯德正。
时空里的最后的场景,分明是洛天明几年前因公出差意大利,经过一家旧货店时,无意中发现了这方砚台,一眼相中,最后以500欧元的价格买下。至于为什么这块本该在英国的砚台却出现在了意大利,说来也是造化弄人。俗话说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三爷瞒天过海的计划,最终还是被一个护卫知道了。他一直陪着三爷远渡重洋,刚刚到达英国大陆,他立刻动手,抢走砚台之后远走高飞。可怜的三爷,打了无数算计,却最终一无所得,身死客乡。可惜那名侍卫,只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最终流落意大利,卖给了一个喜好毛笔字的欧洲人,只换了几个面包,没多久也悲惨的死去了。
接着就是洛天明回国之后,他立刻联系了包括冯德正在内的多位国内收藏大家,几人见过之后无不见猎心喜,若非洛天明死活不卖,这件东西怕是已经高价易主了。几个大行凑在一块儿研究了半天,得出的结论是这方砚台应该是康熙年间出口欧洲的外销商品,为了迎合欧洲人的喜好,才会在砚上刻下帆船一类的纹饰。
这在大量对国外输出外销品的康熙年代来说,是很常见的情况。
说起来秦宇在时空中待了好几个小时,其实时间也不过刚过了几秒而已。在坐的几人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只是见秦宇一直皱眉思索,只好耐心等待,不好出言催促。
其实,秦宇是在考虑如何措辞。
又过了好几分钟,服务员轻声轻脚地端过一个盘子,上面摆了四个冷菜。冯德正摆摆手,示意服务员先离开一下,不要打扰。
冯书雅实在忍不住了,打破了这异常宁静的氛围:“秦宇,你看了这么久了,看出什么名堂没呀?”
“书雅,你不可以。。。”冯德正刚批评孙女两句,提醒她不该如此失礼时,秦宇开口了。
“冯老,这件东西有些古怪。按说它的工艺极其精美,虽说纹饰特别了些,但在清代众多澄泥砚当中,也算上品之作。”
一句话,就给这东西定了性,清代佳品。
冯德正和洛天明一听便露出笑容,知道秦宇看出了其中的端倪。其实这件东西并不是难以鉴定之物,只不过历朝历代出口砚台极少,有这种纹饰的更是罕见。但只需想通其中关节,答案也就不言自明了。
真正让二人赏识的是,秦宇在短短几分钟内就肯定的说出了自己的观点。这种情况,要么是不懂装懂,要么就是成竹在胸,秦宇显然属于后者。
只是这古怪指的是什么呢?
“我也不知是该恭喜您淘了件好东西,还是该可惜您错过了更好的宝贝。”秦宇话锋一转,面露纠结:“这件东西,两位肯定也仔细的研究过了,这其中。。。”
“其中如何?”洛天明抢着问。
秦宇顿了顿,摇身一变开启了忽悠模式:“我从小就跟我爷爷,钻研学习古董的知识,尤以砚台为甚。我爷爷一辈子独爱砚台,大大小小新新老老的砚台我也过手了无数,我从小耳濡目染,也是积累了不少宝贵的经验。”
说了一半,秦宇突然止了话头,轻轻望了眼包间门口。
冯德正会意,张口道:“服务员,你先出去吧。菜就先别上了,等我们叫你再进来。”
服务员点头表示明白,推门出去了。在这种档次的饭店谈生意的人很多,各种各样的要求她们都见过,也没什么好奇怪的。
“小秦,你接着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