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阵内的白笙和赵峻的感受又不一样了，自小在师父身边修行，她已经习惯了见到这些冤魂，在面对它们狰狞的模样时并没有感受到丝毫惊慌。

但因为阴气大量聚集，冤魂鬼怪应召而来，周围温度下降的厉害。偏偏她一手拿着符，一手撒着纸钱来给这些魂魄“供奉”，连抱着自己取暖都做不到，只能微微发着抖，只感觉自己如同在寒冬腊月里飘着小雪的南方穿着单衣在外面打坐，阵阵凉风卷起的寒意冰冷彻骨。

而她的第二个感觉，就是许多负面情绪突然一拥而上。几乎将她淹没。

被囚禁在一方院落中的不甘，突然来到异世界的迷茫，被迫离开家人的无助，朋友尽失的孤单，不顾她的挣扎，一点点把她缓慢又果断地拽进了黑暗的深潭中。

爱别离，求不得…

她如同溺水的人一般，在负面情绪的泥潭中挣扎着要露出头，却一次次被拖了回去，反而离水面越来越远。

恨吧，恨吧，难道她不该恨么？

挣扎那么累，活着那么累，恨吧，什么都不用想，只要恨着就好了。

恨造成一切的人，恨她自己，恨这人间，恨这世道。

她心甘情愿地吐出了最后一串气泡，往水底沉去。

“白笙？”

一个熟悉的声音如炸雷般在她耳边想起，带起了脑海中一些分外不同的记忆。

雨水为了她哭成了一只兔子，整日眼睛都红红的，西凤虽然一声不吭，她也能感觉到偶尔的善意，惊蛰哪怕对她有所怀疑，在衣食住行上却比谁都要关心她。

还有赵峻…至少还给她请了郎中，也没饿死她不是么。

天地为炉，众生皆苦，至少她吃喝不愁，生命无忧，又有什么资格来怨恨？

她还活着，活着就有希望，这已经是她最大的幸运了。多少生命连睁开眼睛的机会都没有，可能直到离开前连一顿饱饭都没吃过，而她在这个乱世中至少能平平安安地活下去，怎么还能去奢求更多。

她叹了口气，强迫自己把那些负面的情绪一点点按压下去，缓缓静下心来，自己还是道心不稳啊。

……

而一旁的赵昊等人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看到在杜康将“小路”封上好，白笙的脸色突然就变差了，满面青紫，眉头紧紧皱起。

随后虽然神情变得放松了，脸色却更加差劲，简直变得和死人无疑。不过在赵峻唤了一声之后，脸色渐渐好转，虽然没有之前的红润，却也不再那么吓人了。

可在赵峻眼里，刚刚的一幕就没有那么轻松了。

他看着那些黑影似是不怀好意的往白笙肩上趴去，看着白笙一脸痛苦，身上也逐渐蒸腾出了丝丝黑气。

随着黑气的增多，那些黑影反而兴奋了起来，他清清楚楚看到了一个黑影将自己半边身子都已经浸入了白笙的身体，可白笙却没有丝毫反应，脸上也逐渐收起了那副狰狞的表情，变得平静了起来。

赵峻是识得那幅表情的，多年前，他随父亲征战，而后去巡视伤兵营，一个失去了一条腿的士兵就是这幅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