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笙裹着厚实的毛斗篷从门缝里露了小半张脸偷偷瞄他们。

赵峻似是有所感应，抬手制止了杜康，起身把白笙从门后拉了出来：“鬼鬼祟祟偷听什么呢？”

被门后冷风扑了一脸的白笙，对着杜康微微一笑：“我听听杜康有没有说我呀？”她把手抽出了袖笼，十指莹白，在冬日的阳光下白的发亮。

“比如我有没有害相思病啦，有没有喜欢其他人啦之类的。”她掰着指头一个一个数，边数边对着杜康笑。

吓得杜康连门都不走了，转身翻墙就跑到了院外。

赵峻笼住了她的手放进了怀里暖着，好笑道“杜康胆子小，别吓坏了。”

“我这么娇弱一个人，哪里会吓坏他呢。”白笙栽进他的怀里，半仰着头看着赵峻，撒娇道：“磬轩我饿了。”

“睡那么久能不饿么。”赵峻揭开自己的披风把她包在了怀里，“厨房那边都等你半天了，走吧。”

……

两人用完午膳又不知做什么，准确说，是不知要一起做什么。

按照往年来说，赵峻会自己喝喝酒，看看公务，再找一天去赵昊那边看看。

但今年他多了一个白笙，这个小东西退去那一身防备的刺后就腻人又娇气，偏偏他还觉得挺喜欢，再加上又是两人一起度过的第一个年节，他更是重视了几分。

白笙和他以往见过的诸多世家小姐都不同，那些人克制含蓄而优雅，举头投足间就可以看出家族的涵养底蕴，就连轻轻地一蹙眉都要展现出自己最美好最惹人疼爱的样子，走起路来飘然欲舞却悄无声息，环钗头饰，上裳下裙，乃至妆容花钿无一不讲究精致。

她们难讨好却容易揣测。

难讨好是因为她们固有的矜持和骄傲，可知道什么东西能讨她们开心真是太简单了。

可白笙不是，赵峻拿不准她究竟在意些什么。

她不好衣裳佩饰，做得几件冬衣交替着也穿到了现在，不在意今日入口的是燕窝血蛤还是白粥小菜；平日更是素着一张脸，不着脂粉。他给她带一块千金的玉石与带一袋路边的糕点收到的是同样的笑，可能后者还会更热情一点。

她容易讨好却难揣测，赵峻看不透她。

她仿佛什么都喜欢，又什么都不放在心上。

虽然两人在一起了，可赵峻始终觉得自己抓不住白笙，他是很喜欢她的，喜欢的他根本不敢去想象若有一日白笙离开了的样子。他想把白笙永远的，永远的，关在自己身边，最好一直，也只能看着他，念着他，再也不让别人看见。但他又清晰的知道，如果真是这样，那白笙会用尽一生的力气，哪怕拼到遍体鳞伤，哪怕到死，她都会不停歇地去争取她的自由。

麻雀关在笼子里是养不活的，拿链子栓起来也是养不活的。

赵峻不到最后，是不敢冒这个风险的。麻雀没了还能再抓，可白笙全天下只有一个。

他只能给他的小雀儿造起一个足够大，足够让她自由自在到感受不到束缚的笼子。

还有什么比京城更好的地方呢？

等到明年，这个地方所有缝隙的一举一动都会在他的眼下，她的一举一动也会在他的眼下，她会享受到自由的——他给的自由。

不过现在，要带这只小雀出去放放风了。

赵峻收起脑中的万种思绪，俯身过去摸了摸捧着一卷书歪在榻上睡得正香的白笙。

冬天的阳光并不十分热烈，总是透过几分冷清，苍白的光线映在白笙脸上，将纤长的睫毛在眼下拉出了长长的阴影。她的脸并不属于惊艳的那一种，却很精致小巧，最引人注意的还是那双眼睛，大而有神，灵动却不轻佻，动情时会升起一层浅浅的雾，让人忍不住的想去把她拢在怀里，捧在掌心。

他轻轻地，在她眼睛上落下一个柔软的吻，这个吻轻的如同羽毛拂过一般，唤醒了他的小麻雀。

“阿笙，过几天，我们出去吧。”

他一定想不到，有一天他会亲手把这只小雀放出笼子。

也想不到有一天他会把这只小雀弄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