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赵总，即使有 1000万人免费注册了会员，也不意味着他们会去打拳啊？”李展明的助理不解地插嘴问道。

李展明赶紧接过话茬，瞟了一眼自己的助理，说：“这你还不懂，等到 1000万人关注这个运动项目，就会有大量资本进入，无论是投资场馆，还是做教练培训，还有资质认证考核。这些一方面会给协会带来大量的机会，同时反过来自然也会带动这个项目的普及发展。你以为光靠我们在网上煽风点火这个项目就会起飞啊！”

赵艳娇显然对李展明的回答很欣赏，露出了赞许的微笑，补充说：“格局决定结局，如果你只是定位做一个网络信息搬运工，那就只有天天重复别人文案的份儿。你想想，这些散打格斗类项目，尤其是 MMA这样的，和传统体育项目来比，参与人数还非常少，知道的人也不多。但我们用互联网思维来扩大这个项目在大众人群中的影响力，来加深平民百姓对这个项目的印象，商家们凭借灵敏的嗅觉自然就会扑过来。”赵艳娇停了停，示意李展明可以替她更深入地解释一下，毕竟男人的逻辑更缜密。

于是李展明清了清嗓子，用厚重的声音继续阐述：“可不是嘛，体育项目之间的竞争是在争夺大众对该项目的关注度与参与度，本质上就是争夺大众的时间，然后就是金钱。我们举个极端的例子，假如一个人是资深足球球迷，他如果把大量时间都花在看英超、德甲、法甲、中超、欧锦赛、世界杯上，并且他自己的业余时间也都用来踢球，那他还能有多少时间去关注 NBA？去打篮球？那他如果把自己的积蓄都用来买足球比赛门票，甚至飞到全球各地去看世界杯，去买足球用品甚至高价追星，他还有没有多的钱去投入其他运动的消费？而如果一个项目掌握了大量这样热衷的粉丝，又反过来刺激更多商家投入，这样这个运动的主管部门当然会成为大赢家。”

“所以足协才这么遭人恨哈。”那个助理又插嘴了，这让李展明不禁眉头一皱，心想现在的零零后怎么这么不知深浅啊。

好在赵艳娇并没在意，轻松地哈哈笑了，“咱们也不期望成为足球那么有影响力的运动，一个在15亿人口的国家刚刚逐渐兴起的运动项目，我们这些图赚钱的商人，只要把握住这三年的奠基期就够了。而领导们的层次更高，他们看中的并不是金钱利益，至少目前不是，而是随着他们主管项目公众影响力的提升，可以带他们走向更高的职位。”

“那是那是，所以赵总您的意思是不是江浙沪杯的比赛，我们风起云涌公司可以掺合掺合了？”李展明看赵艳娇心情大好，便直接问起他最关切的问题。

“何止是江浙沪杯，你们公司的公众号这次也涨了 170万粉丝呢，不是？领导看到你们的努力和能力，在我的推荐下，决定把全国精英赛的赞助商招募、门票预售、前期宣发都交给你们风起云涌公司，但是，要向我汇报。”赵艳娇的声音依然平静而柔和，但特意加重了“推荐”和“汇报”这两个词。

此时此刻，春节前倒数第二个周五的午后，在BJ市区的北四环外，气温很低但天空很蓝，阳光怒射在肆意的西北风上，一身浅色帽衫搭配深色休闲裤的朱暮彤正低着头，隔着桌子坐在张文晶的对面，他们终于在五道口的一家咖啡厅见面了。

张文晶很关心小师妹昨天一早去复诊的情况，而此时朱暮彤则闭着左眼，仅仅睁开右眼，看向桌子下方自己那粉白相间的运动鞋，这画面，像极了一个小学生在跟老师做检讨一样。

朱暮彤低头告诉张文晶，昨天一切顺利。小苗帮她拆了纱布，王主任又让她做了 OCT检查和眼底照相，并在诊室用裂隙灯仔细查看了她术后的左眼，并告诉她手术很成功，让她放心。然后开了两种术后消炎药，并又叮嘱她一定要在 3周内保持眼睛俯视，最后让她隔周再来复查。

“那你现在左眼感觉怎么样？还疼不疼？昨天查了视力没有？”张文晶的声音还是如此沉稳，他清爽黑色的偏分短发上依稀可见些许白发夹杂其间，高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黑框眼镜，知识分子的神态让他看上去还真像是一个老师，消瘦的身形配上一身黑色棉质夹克和灰色运动休闲裤，外加一双白色运动鞋，这身打扮让他看上去如此普通，唯有他深邃的目光里透露着睿智与成熟，这也是最能让朱暮彤情不自禁的地方。

“这两天还是有些针刺般的疼，医生说这是正常情况，缝合的线头还在里边，所以我要尽量闭上这只眼睛。”朱暮彤语速很慢，而她这时的心跳却很快，接着她停顿了一下，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说：“视力还是不行，昨天去测，还是看不到。”

“啊！完全看不到？”文晶把目光投向暮彤低着的头顶，似乎想找到她的眼睛，但看到的只有她顺滑清秀的短发，正在上下点动，来回应自己的惊讶。

“是一片黑暗么？”

“那倒不是，有光影，就是一团，没有什么分辨力，呵呵，一片混沌。”朱暮彤有些自嘲地说。

“混沌好呀，新的开始，没准比以前还好呢！”张文晶安慰着朱暮彤，说了些不疼不痒的话，然后他们都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两个人已经多年没有在一起私聊了，他们本该有说不完的话题，张文晶却不知从何开口。而朱暮彤这次来赴约，何尝不是憧憬着可以找回 2018年之前他们在一起时的温馨，但她心中还是有一道越不过去的坎。

“大师兄，师姐还在美国呢？”暮彤低着头，轻咬嘴唇，终于还是没说出那个名字，只用“师姐”来代称。

该来的还是要来，张文晶心里想着，嘴上沉声说道：“师妹，欣颖她应该还在美国，我跟她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其实我到了美国后，也没再跟她见过面。我是去麻省理工学院做学术研究，而她，博士毕业后进了 Facebook，就是现在的Meta，一直在硅谷。”张文晶依然这样的理性，当年即使是在和暮彤热恋的时候，提起他这个前前女友来，称呼的也是“欣颖”。而在他过于理性的头脑中，他现在的前女友正是眼前的朱暮彤，只不过他的内心情感已经装不下任何“现任”了。

“可是我觉得你们很合适啊，她对你爱得那么深，和你之前又一起经历过那么多，而你对她也是那么的在意，那种在意，我在你的眼神中读得出来。”在说这些话的时候，朱暮彤似乎又恢复了她往日直率潇洒的性格，虽然声音不大，语气也不急促，但一字一句都饱含着她内心中那积蓄已久的力量。

“我想了很久很久，那根本不是爱，只是感到一种怀念，对自己青春热血的怀念。”张文晶终于把自己这几年梳理好的情感，缓缓地对朱暮彤首次吐露了出来。

只见朱暮彤突然抬起了头，用两只眼睛直直地望向对面的大师兄，尽管她的左眼什么都看不清，只是布满了血色，但她的这双丹凤眼依然如此之美，右眼里闪动着颤抖的晶光。他们两个，就在这样一家光线柔和、满是鲜花的咖啡厅里对视着，而在 2018年8月的某一天，他们两个，正是在这家咖啡厅决定分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