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容若连滚带爬地扑到谷敏跟前,颤抖着手为她擦去脸上血迹,想从怀里掏伤药,却怎么也找不对地方。
妇人凝视着女儿,温柔秀美的眼里,是无法言说的爱与不舍,声音断续无力:“傻儿中的,天鹤。”
“别说话。”苏容若眼见鲜血不停地从她口里涌出,好容易才拿出止血粉喂她,妇人却摇摇头,喘息低语:“小六,你长大了,我。”
话未说完,人已昏厥,苏原也在此时,气喘吁吁地赶到。
苏容若抱着谷敏,瞧着院中激烈游斗的两人,脑中急转,心沉谷底:原来傻儿是达达皇子,能将植物人弄醒,手中定有解药。
必是家族“那边”的人。她立即吩咐苏原:“我们走后,你喊邻居来救范家,人越多越好,再找孙小郎帮忙,将你和隐庐摘清,还有,休对任何人提到傻儿。”
“放开他。”她的喊声嘶哑如绸布被撕裂,休谟立即跳出圈子,蒙面男子微微愣怔,瞬间又旋风一般地消失。
半个时辰后,苏容若裹着厚厚丝被,在榻上不停的打着冷颤,竖起耳朵听隔壁的动静:大夫们在抢救谷敏,伙计们穿梭不停,汤药补剂流水般的上。
苏远泯在游廊来回踱步,每一步都重重地踩在她的心上:谷敏不会死,不能死,她是这时空最爱自己的人,她曾给我记忆里从未有过的母爱。
苏容若心急如焚,脑子却急速地运转:“那边”上次刺杀皇子未能成功,驿馆防范森严难以下手,这次便令吴曦让达达苏醒,任他逃出,再将他掳走,他们要用他来做什么?
老天瞎了眼,达达竟偏偏跑到范记去,牵出了谷敏和自己,那边武士不识得我们,杀人灭口,从而导致这出惨剧。
狠毒的心肠,可怕的武功,不被人发现,必是隐在皇室公府或高门大姓,想起沈玄微的眼睛,是否,这就是他的对手?
数种猜测在脑中穿梭,每一种都在激烈地冲击她的大脑皮层,休莫守在床边:“你被震伤了内脏,要好好休息。”
苏容若却命令他赶紧离开:“你快回去帮助苏原,破坏现场,傻儿的事谁也不能说。提醒老蔡注意一切动向。”
黄昏时,白雪飘下,空气冷涩封冻,如她此时的心。倩娘端来药碗,她刚喝两口,便听见苏远泯凄痛的呼喊:“阿敏。”
手中药碗应声堕落,青色的陶片,碎裂一地。
过得半晌,苏容若才单衣赤脚地下床,僵尸般地行到隔壁,指甲将手掌抠得血肉模糊。
连续七天,她全身素缟,白日机械地向吊唁者行礼致谢,晚上则跪在灵棚,直直地盯着满院白幡,新雪飘飞中,分不清哪处是幡,哪处是雪。
眼底如火灼烧,却哭不出泪,耳边不停地萦绕着了空的话:生老病死,爱别离,怨憎会,求不得,不欲临,此为苦,汝当知。
此为苦,苦应断。如何能断?如何求得生死的终极自由?她想不出。
突然记起红楼末章,贾政扶着母亲的灵棂,目送着爱子渐远的背影,大雪纷纷,旷野茫茫。却原来,家破人亡,至亲离散,是每个人的最终结局。
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复落,人死一去何時归。苏远泯低沉暗哑的咏叹,缥缈悲凄,却如冰锥一般,扎进她的心里,冷且痛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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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明:写到这里很悲伤,再更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