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夹缬的了解不少,怎么知道的?蒋老师告诉过我你们学校可没有开设过相关的课程,她本人也对此仅知道点皮毛,我和她谈这项技术的时候,她甚至都不敢多开口。”陆征铭希望以彼之矛攻其之盾,让叶筱曼不要再说下去了。
果然,叶筱曼顿时陷入语噎中,立刻意识到自己说错了什么,半天不知道该怎么描补这个自己脱口而出的漏洞。
“我,我妈妈告诉我的。”
陆征铭没继续往下问,只是温和地看着她,很沉稳地坐在她身边,没有丝毫地咄咄逼人,也没有那种抓住了什么的惊喜,此刻那些搅在一处的如乱麻似的马脚似乎说完就结束了,他仍是照旧。
“既然你懂一点‘夹缬’,那么对这些上面的图纹也熟悉吗?像这种烟色地花卉纹,还有这种狩猎纹,还有,这个绿地仙人骑鹤的印花娟……”
陆征铭马上把话题拉入到眼前这些具体的图纹和纺品中,无非是想把刚才的话翻篇,可叶筱曼在一阵短暂的慌乱之后马上恢复了冷静,她的目的还没有达到,陆征铭越是如此,她就越是想知道那最终的结果。
“好了,你别岔开话题,我可以告诉你,就你现在照片上的这些绣片我不用培训就可以做修复,不,我怎么可能填补老祖宗的遗物,我的意思是,只要给我合适的工具我在这里就可以复原它们的原貌。”叶筱曼有种豁出去了的决绝。
陆征铭这下真被将了一军,她怎么可能在不进入工作组的情况下个人修复这些绣品?!虽说这些照片上的不过是整个修复工程中的一小部分,可它们除了相关人员没有人会知道残缺图案的样貌!
这事已经不能再说下去了,陆征铭要彻底阻止叶筱曼,但他并没有动怒也没露出内心的焦灼,还是拿出工作时才有的冷静用打太极的方式把叶筱曼的冲动在言谈间化解地无影无踪:
“你想尽快进入工作的心情我可以理解,但是修复工作有修复工作的流程,我们都要遵守,我说过,这不是任何个人的活儿,它是大家的合作,咱们在这个工作组里千万不能逞一时之勇,因为这里面的责任不是个人能担得下来的。”
陆征铭没有把握叶筱曼是否能听得懂自己这番话的言外之意,但他有把握的是只要她把自己之后的人生从来到A市那天开始算起,将之前的一切都一笔勾销,那么什么都不是问题。
当然叶筱曼听得半懂不懂,正要开口辩驳,房间门突然被适时地敲响,陆征铭立马起身走到门前,顺势把叶筱曼挡在了自己身后,一只手还扶在叶筱曼的肩头,似在提醒她不要出声。
“陆主任,明天下午几点去石碶岭?”
来的是住在楼下的一个秋天刚分到所里的大学生陈爽,陆征铭这半年有时间就要带这样的新人去周边的工作点观摩学习,这应该是过年前的最后一次外出。
“吃完午饭就去,就不午休了。”
“好,那我回来告诉司机老宋在大门口等咱们?”
陆征铭思索了一下交代道:“不用了,老宋明天家里有事,让他中午把车钥匙放传达室,我来开车。”
送走了陈爽,陆征铭带上房门,这才意识到自己一直轻扶着叶筱曼的肩膀,而叶筱曼没有一丝抗拒,等他送走了同事就开始动手收拾起了桌上的碗筷。
“巧了,明天这机会不错,你不是对我的工作很感兴趣吗?下午我来接你,带你去看看发掘现场。”说着他很自然地接过了叶筱曼手里的东西。
而叶筱曼这时就在站在他面前,脑子里还是盘桓着她执意想要的答案,她微微抬起头看着他:“其实,我特别怕你是为了那几块绣片才带我来A市,因为……”
陆征铭看得出叶筱曼说到这个问题时情绪明显是有些激动的,话说了一半也不知何故再讲不下去,他此时几乎是本能地立刻放下了碗筷扶住叶筱曼安慰她道:
“我确实是为了工作才去的S市,但你不要把这个原因非得和自己联系到一块儿,这是两件事。”
话说到这份儿上,陆征铭已经尽了全力,叶筱曼这时也终于获得了一些宽慰和希望,她不自觉地轻轻靠在陆征铭的怀里,却在这最自然最放松最能拉近彼此的刹那轻声哽咽着呼喊道: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