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说善良的人去世,老天爷也会流眼泪。
回老家后,外婆执意要回到老宅,而不愿意再去镇医院耗下去。人就好像大象那样,老了也只想躲起来安安静静地老去。
大家坐在客厅里,人不少,但是都保持着沉默,氛围显得极度肃穆。
外婆比去b市前还要瘦上大半,如今看起来只剩一副骨架似的,她躺着显得她那张单人床看起来有点像双人床。
“下雨了。很好。”外婆闭着眼说。
她很虚弱,说不了太多话,但是她似乎也没有话要和大家说,说的尽是一些无关紧要的话。
妈妈哭的很伤心,反倒是外婆握着她的手安慰她说:“不伤心,你爸爸要来接我了。”
意晗趴在外婆床边,像摸小猫那样摸着外婆瘦瘦的手臂,以往松弛的垂着的肉肉此刻荡然无存。
“你朋友呢?”外婆突然摸着意晗的手问,她仍旧闭着眼睛,声音微弱,却还记得任恒鸣的存在,看样子脑子还很清醒。
“在外面。”意晗赶紧说。
“可以叫他进来吗?”外婆说。此时就算是摘星星,自己也得答应,意晗几乎是跳起来的,跑去开房间门。
任恒鸣正翘着二郎腿,安静地坐在一群老男人中间,年轻又挺拔的身姿显得格外突兀。他见到她开门,看到她灼灼的目光,赶紧站起来。
“外婆叫你。”意晗说。她的眼睛亮亮的,充满了期待和希望。
任恒鸣赶紧走过来,跟着她进了卧室。
外婆让意晗爸妈先出去,只留下了两个年轻人。
“孩子,这两天谢谢你了。”外婆仍旧闭着双眼,却似乎感觉到了任恒鸣的存在,突然开口说道。
“还没问你名字。”外婆说。
“外婆,我是任恒鸣。”任恒鸣走近了,小声地说。
“嚯……”外婆干瘪的嘴微张着,半天才继续说:“谢谢你了小明。”
意晗看了一眼任恒鸣,他正毕恭毕敬地站在床边,说:“不用和我客气外婆。”
外婆颤巍巍地举起了手,意晗赶紧上前双手捧住外婆的手。
“你们俩。”外婆虚弱地叹了口气,说完,任恒鸣便赶紧握住了意晗的手。
他的大手握住了意晗的小手,意晗的小手又捧着瘦瘦的老人手,此刻似乎在立盟约一样,充满了莫名其妙的神圣感。
“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外婆举起了另外一只手,轻轻覆上了任恒鸣放在外层的手,说。
意晗忍不住哭了起来。
想不到这种时候还要骗一回外婆。当真无意。
“放心吧外婆。”任恒鸣伸手揽住了意晗颤抖着的肩头,轻声却又坚定地说。
外婆这时候睁开了眼,她的眼瞳已经浑浊,看起来好像失去了光,隐入了一片雾。她看着天花板,那神情就好像失明了的人。
“孩子,带你朋友出去逛逛吧。”外婆小声地说。
任恒鸣握紧了意晗的肩,阻止了她的拒绝,他说:“外婆该休息了,走吧,出去走走。”
意晗依依不舍地看了一眼外婆,她似乎很满意地微笑着,很快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浑浊无光。那是濒死者的眼神。
任恒鸣心神不宁地牵着意晗出了门,他们都无暇顾及客厅那些疑惑又好奇的目光,便匆匆离开了外婆家。
任恒鸣指的逛,似乎有些不着调。
他还有心思拉着她逛这么远,一直去到镇道上的文化广场,两个人坐在路边树下,看着车辆来来往往。
“要不你回去吧?公司还很忙。”意晗突然说。
“我都交代好了。不用担心。”任恒鸣回答得干脆,看样子他不紧张离开。
可是……
“喝咖啡吗?我去买。”任恒鸣看着路边摆摊的手冲咖啡小推车,说。
“喝。”意晗小声地说,咽下了到嘴边的客套话。
喝完咖啡,天空下起了小雨。两个人这才赶紧往回赶。小雨淅淅沥沥,两个人挨着屋檐躲雨返程,显得有些狼狈。
回到家,外婆已经安安静静去世了。
睡觉前她遣散房间里的人,说是要睡觉,其实睡梦中已经被痰卡到窒息。隔着一面墙,她就这么安安静静地独赴黄泉。
屋内哭声此起彼伏。
人群里走出来一位老人,开始指挥着其他人按部就班,为逝者更衣入殓。
爸爸看着伤心欲绝的意晗,只能拜托任恒鸣先把她带走。
还是第一次看见哭得这么伤心的意晗,任恒鸣扶着她哭得有些发软的身子,心里也感觉很沉重。
他们直接回了家,回到了她的家。
一间不大的闺房,干净又透着可爱。她一回到房间便躺到了床上,似乎完全忘记了身后他这位客人。
她哭得伤心,肩头哭得一耸一耸。
此刻他只有心疼,没有再多余的界限。他只想把她抱在怀里,紧紧的,把她所有的痛苦都像挤牙膏一样挤出来。
他思行合一,拥她入怀。
-“别太伤心了,你外婆不是说,你外公要来接她吗?”
-“或许另一个世界,有她心心念念的父母和丈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