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为芦芙宫雕刻艺术总顾问，虽然是兼任，但是放在整个凯旋城的文化艺术圈子里，维克托依然属于站在塔尖的人物之一。

这样的人物，在某些场合下必然代表着专业与权威，但是在当下这个工作间里，他却是更像是一位和蔼的师长。

“亲爱的，你的学生还在等着你，先去忙吧。我陪熏聊聊，呆会就过去找你。”维克托说话间，目光温柔满溢，毫不掩饰对妻子的欣赏爱意。

“别聊太久。”米妮端来一杯水，从包里拿出药瓶倒出一颗塞到维克托手里，“今晚托米医生到家里为你复诊，我得早点回去为你们准备晚餐。”

“不用担心，不会太长时间的。”吞下药片，看着米妮推门而出，维克托转头朝夏熏调皮地撇撇嘴说道：“米妮什么都好，就是有时候有点唠叨。”

夏熏从书桌下拉出椅子坐下，关切问道：“维克托先生，您生病了？”

“人老了，许多毛病自然就找上这具身体，没什么大不了的，不用在意。”维克托摊摊手，示意夏熏靠近一些。

“熏，我不会问你想要创作什么主题，也不会对你的创作过程发表任何意见，因为我尊重每一位雕刻艺术家的独特见解。我只想问问，你认为雕刻的意义是什么？我想了解一下东方同行对于这项艺术工作的想法。”

听到这番询问，夏熏沉默了片刻。他很自然地回忆起那个拿起沾满鲜血的刻刀，捅穿对方喉咙的男孩。

“在东方的神话传说中，第一批人类由泥土捏造而成，神明对着捏好的泥人吹口气，泥人就变成了拥有灵魂的人类。后来神明累了，于是用绳子沾上泥浆甩出去，泥浆洒落在地上就变成了更多的人。”

“我小时候经常会想，神创之人和绳创之人的原料都是泥土，变成人类之后同样有血有肉，能走能跑，外观和行为基本一样。那么，神明用不同的方式造出的人，区别在哪里？”

“直到遇见一个人之后，我爱上了雕刻的感觉。当她离开后，我第一次完整创作出了心目中的作品。那一刻，空洞的心灵深处潜藏的牵绊，终于有了寄托，我的心又重新活了过来。”

“直到那时，我终于想通了那则神话原本想要传达的，极其直白的道理：人类很多，分为两类。神明觉得重要的人——神创之人，神明觉得不重要的人——绳创之人。”

“而在我的世界里，我就是神。”

“我所重视我所创造的，必然应该拥有我赋予的灵魂。”

听完夏熏的回答，维克托微微露出诧异的表情。在他的心目中，眼前的年轻人一直表现得非常聪慧理性、礼貌典雅，可是话语中透露出的情感，却像是历尽了沧桑，无比清冷淡漠。

“心灵寄托……惟心派吗？”摩挲着下巴上并不明显的胡茬，维克托若有所思。不过片刻之后，他抬起头来，脸上诧异的表情消失不见，一抹调皮的笑意重新爬上脸庞。

“亲爱的熏，趁着米妮不在这里，帮我个忙，去那边的柜子里把我的藏品拿过来。”

“藏品？”夏熏依言走到固定在墙角的木柜跟前，打开柜门。数十瓶款式各样的酒瓶把柜子底部塞得满满当当。

“嘿嘿，这是我的专属房间，以前腿脚利索的时候经常吃住在这里。柜子里的可都是大人物们送我的高级货，可惜托米那个庸医居然严禁我喝酒，米妮更是看得紧。馋死我了，赶紧拿一瓶过来给我解解馋。”

考虑了两秒，夏熏默默地关上柜门，默默地倒上两杯咖啡，顶着维克托杀人般的眼神坐回椅子，递了一杯给他。

“第一，我认为谨遵医嘱是一个老头子必备的优良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