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明,一切妥当,清漪与柳默便至偏屋中歇息。
方坐得一回,红萝便独自进得屋来。
“有什么事吗?”清漪道。
红萝回身掩了门,向清漪道:“她的脸、你可有办法医得吗?”
“只是些旧疤,化瘀去痕便可好了。”清漪道。
“真的?”红萝喜道,“那就快给她治吧。”
“去除疤痕需要耗费些时日,另外,我也需要一段日子给她炼制药膏。”清漪道。
“需要多久?”红萝闻言道。
“总得三五个月药方能成呢。”清漪道。
“不打紧,能治好就行,这件事,全仰仗你了。”红萝道,说着便向清漪深深屈膝拜了一拜。
清漪忙将她扶起,心中不禁慨叹:红萝向来张扬桀骜,何曾向谁行过礼,今日这般,可知其情了。
清漪与柳默在启州城呆了三日,待留悯血中毒气驱尽,天玄道长伤亦大好,便与宁葭告辞离去。
众人自然拜谢不已。
“见了榆儿,替我问声好。”宁葭道,“或许等我事了,还能再去看看她。”
“你真要与当今皇上为敌吗?”清漪道。
“我想、我已经没有别的选择了。”宁葭道,“如果注定逃不掉,与其坐以待毙,不如跟这天命争上一争。”
“从前榆儿常道,‘三公主柔弱无依,需得好生照护’,如今却像换了个人似的。”清漪笑道。
柳默向红萝道:“红萝,你要留在这里吗?”
红萝望了望宁葭,宁葭亦正望向她。
“是,留下。”红萝向柳默笑道,“你们要是想我了,就来这里看我吧。”
清漪与柳默相视而笑,与众人作别,乘了青思向青罗峰回转。
青罗峰中,榆儿远远见青思白影,便向流霜林来。
柳默清漪落了地,榆儿问道:“这是去了哪里,怎么那么多天不见?”
清漪道出前情,道:“没想到浣月三公主就是红芙。”
“怎么会是这样?”榆儿闻言吃惊不小。
清漪叹道:“天意恢宏,不枉红萝她数百年苦念之情。”
榆儿亦不由得感怀:“早知道就早点儿让她们俩见上一面,哪里会有这许多波折?”
清漪、柳默走后,天玄道长与留悯同住一屋,红萝则在隔壁住了,以便照应。
宁葭这日与迟凛只两人在屋中,将自己所能知能想的,皆对迟凛说了。
迟凛他与宁葭一般,只觉这件事实是难以相信、难以琢磨、难以接受。
前世今生本已虚妄,花妖幽冥更是让人难以置信。
“那些画面仿佛都近在眼前,那个女子的悲伤痛郁我似乎也能真真切切地感觉到……”宁葭道。
“可是,那些毕竟都只是一些幻象。”迟凛道,“若真如她所言,曼珠沙华之花妖最擅长的便是以幻境惑人,又怎知这些不是她的妖法所致?”
“你说的自然是有理的,我也觉得并非没有这种可能。”宁葭道,“只是她这么做,究竟有何目的呢?”
“若从她带你去寻清漪姑娘前来之事来看,倒确并非恶意之人。”迟凛道,“但此事终究太过离奇,总要谨慎为上。”
宁葭亦点头称是,却又蹙眉凝神,满腹思虑。
“怎么了?”迟凛道,“在想什么?”
宁葭并未就答,细思一回,仍满面疑惑,只是缓缓道:“我每见她时,总觉有一种特别熟悉、亲近之感,而且……”
忽又沉思不语。
“而且什么?”迟凛追道。
“我好像、以前曾经见过她。”宁葭道。
“你是说她给你的那些脑中的幻象?”迟凛道。
“不是,”宁葭轻轻摇头道,努力地搜寻一个遥远的记忆,“是以前、还在蒹葭宫中之时,我好似曾经做过一个极为奇怪的梦。”
“梦?”迟凛奇道。
宁葭点点头,接着道:“我也记得不真了,不过那时候,梦里好像是一片艳红深广的大海,我站在岸边,海里有一个人,她快要淹死了,我很着急、很伤心……”
“艳红的海?那个人是谁?”
宁葭摇摇头,道:“梦里的事,都已不记得了,只记得一种感觉。梦里只觉那个人非常非常亲近,非常非常重要……梦里的我好像又不是我,就像是另一个人。醒来之后,只觉得好伤心、好似有很多很多眼泪,流也流不尽似的……”
宁葭将目光落在自己的一双手上:“其实,那么久的梦,我早已忘记了。可是,如今这脑海中的女子,这样的心情,让我又想起来了……那个时候的我,和这女子的心境,竟是一模一样的……”
“一模一样?”迟凛奇道。
宁葭兀自凝望着自己的一双手,极轻地道:“若这一切皆为真,难道我真的、就是她吗……”
留悯虽然毒气驱尽,得了性命,但他心法不通,又再次病倒了。
“不知他是否能撑到我们与新皇为战之时。”孔怀虚忧虑道。
“这孩子到底怎么回事?”红萝奇道。
宁葭便将留悯之事说与红萝听来。
红萝闻知此事,道:“我倒有个人,不知道他是否能破得这龙鳞之谜。”
“是谁?”宁葭奇道。
“便让小桀子去寻他来吧。”红萝道。
小桀子去得一时,带回一人,正是桀风。
“龙鳞何在?且与他一观。”红萝道。
秦留思取出龙鳞递与桀风,桀风唤了瀚重出来。
众人见此异兽,皆惊异不已。
瀚重默然半晌,向桀风叠叠而语。
“取纸笔来。”桀风道。
迟凛忙递了纸笔与他。
桀风依瀚重所言,落笔写下两页纸来,道:“龙鳞中早已封印了青龙灵媒修炼之心法,拿去吧。”
孔怀虚喜不自胜,接过来看时,字虽识得,其意却不明了。
又将它与天玄道长看来。
天玄道长从头至尾细看一回,点头道:“应是无误,贫道便照此教留悯修来。”
又向桀风道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