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出海，若用打渔的小船恐遇风浪，加上黑龙未归，不知海底还有何凶险，丁晚来去县衙跟县令要了艘大点的船，但因，船并非县衙私有，需向人借，得等些时间。

趁等的时间，江夙夙去见了那个杀死罗生大姐的渔夫。

约是三十左右的年纪，未有娶妻，皮肤晒得黝黑，说不上好看，但不难看，渔夫待人亲和，无论是哪家有事，他都会帮衬，尽管卖了珍珠有一笔不菲的钱贱，他也没替自己置办一件新衣裳，连是自己破了的渔网也是补了又补。

江夙夙想不明白，为什么这样一个人，会对罗生的大姐那般残忍？

走上前，她开门见山。

“为什么要那样对她？我是说，那个被你从海里打捞起来的贝壳精怪。”

渔夫抬头望向江夙夙，先是一愕，而后埋头继续补自己的渔网。

江夙夙见他不愿意说，继续问。

“她对你那么好，你怎么忍心伤害一个对你好的人？”

听了这句，渔夫淡淡的回应。

“她不是人，她是妖。”

江夙夙皱眉。

“可她没有害你的意思。”

渔夫抬头。

“她没有害我，但怎么知道她有没有害别人？我不能因为她对我一个人好，而觉得她对所有人都好。”

江夙夙张口欲与其争辩，丁晚来将她拉到一边。

“有些人的观念根深蒂固，无论你怎么问他，他还是那一句，她是妖。”

听到丁晚来这么说，江夙夙想起师父曾经跟她说过一翻话。

‘善乃相对，便是神也难尽善尽美，对人善，不见得对万物善，笔握谁手，便是谁在立善，以其善为准。’

从人的角度，渔夫无错，他为解人之危而利用万物，靠水吃水，靠山吃山。

因此，当初鬼医丹南听到文四宝的理想是著书时，曾有会心一笑，他很想看，一个是人非人的人，如何书写人间。

江夙夙他们离开之际，天上的白云宣示着天与海的区别，同是蓝色，却在天地两端。

乔衡抱着罗生，忽想问。

“你长大了，会去杀那个渔夫报仇吗？”

罗生摇头，稚声回答。

“爹爹没有杀他，说明不该杀。”

乔衡听了，心里难受。

“可他那么残忍的杀了你大姐……。”

想起大姐，罗生眼泪啪嗒啪嗒的掉。

“我娘说，大海已经替我们报复，那些渔夫每次出海都是九死一生，他们这么做，也只是为了活着。”

听到罗生这句话，江夙夙抬头望向蓝天。

她终于知道神为什么是神，神仙不是没有喜怒哀乐，而是从不为口腹去杀生。

任是地位再高，只有不伤万物者，方可称神。

而世间所谓的善，只是普罗大众的善，如渔夫，在人的眼里，那个渔夫没有贪图自身利益，选择帮人，这是善，且是大善。

想得越多，江夙夙越觉得头疼，弯身向沙滩挥上一拳，打出一个流沙自回的大坑。

“善太憋屈了，还是当坏人爽快！”

丁晚来走到她身边，伸手摸了一下她的脸。

“你想当坏人？”

江夙夙点头，看向丁晚来。

“不用思考太多，这样，我就能把那个渔夫杀了！”

丁晚来看着她笑。

“你想杀他？”

江夙夙咬了下嘴唇。

“想，但只能想，我下不了手，他自身贫苦，娶不上妻，却没有污辱罗生的大姐，有了钱，没想着自己，却想去帮助别人，我杀不了这样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