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这郝老儿并非本地人。一年前,惊闻戍边多年的独子战死沙场,他和老伴说什么都不愿相信,一番商量后,便决定带着十五岁的孙女儿前往边关寻子。谁料途经此地,竟在客栈遇到李公子。一见郝家孙女儿容貌,李家便找人前来说亲。郝老儿夫妻哪里肯依?一等人离开,便立刻带着孙女连夜上路。不想走出没多远,就被官兵追上,硬将郝家孙女强行掳走。老夫妻急痛攻心,追至县衙评理要人。县太爷非但矢口否认,更将二老责打后撵出公堂。因有人看着实在可怜,便偷偷替老人请医治伤。谁料被县令知道,不但将那人治罪,还拆了大夫的药堂。经此一闹,众人为求自保,只好远离二老。
秦佑臻听到这里气道:“混账狗官。”
常湛看着郝老儿,皱眉道:“不知郝老夫人,她?”
郝老儿哭道:“家妻不过乡村愚妇,哪里见过这般强盗行事?挨打后又急又恼又气,不久便过世了。”
秦佑臻啊了一声,心中一阵难过。
常湛道:“这么说,老人家的腿,也是被他们打断的?”
郝老儿慢慢点头,拉起袖子擦泪道:“老儿这大半年求告无门,本想一死了之,可,可想到我儿生死未卜,家内冤死,孙女儿下落不明,便是死了,有什么脸去见郝家列祖列宗。”
说到这里见秦常低头不语,只当他们心生畏惧,不觉叹道:“老儿也知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县令称霸一方早成气候,我等草菅,如何能动得了他?况官官相护,周边县衙老儿也是跑遍了,没有一个肯理会的。”
秦佑臻道:“老人家不要担心。若要直去县衙搜人也容易,却只怕狗官将郝姑娘藏的隐秘,一搜不到,打草惊蛇,再要找,可就难了。”
郝老儿恍然点头道:“是是是,女侠说的不错。这大半年来,孙女儿一点消息都没有。老儿只怕,只怕她,早已命丧畜生之手。”说着又哭了起来。
原来秦常早已虑到此节,唯恐老人灰心,不好当面言明。
常湛想了一回,低声道:“唯今之计,只有绑了县太爷来,才能逼他交人。”
郝老儿眼中闪光,忙跪下磕头道:“若能救得我孙女儿,老儿今生来世愿做牛做马报答两位恩德。”
常湛赶车将秦郝送至一处隐蔽之所,叮嘱了几句便独自去了。见老人焦急等待的身影,想到他的遭遇,秦佑臻心中五味杂陈。待要好言宽慰却不知该说些什么,唯有暗暗祈祷,保佑郝姑娘尚在人间。
正自守望,忽听道上一阵马蹄声响。郝老儿辨出常湛身影,激动的浑身乱颤,冲秦佑臻道:“来了,来了!”
不一会儿,果见常湛拎着个身材肥硕的中年男子下马走来。郝老儿一见之下怒目圆睁,丢下拐杖扑上去抓住男子吼道:“狗官,还我孙女儿,还我孩子!”
那人双足受困,想要挣脱却是不能,一面闪躲一面咬牙骂道:“大胆刁民,胆敢绑架朝廷命官,叫你们一个个满门抄斩。”
秦佑臻听闻怒气中烧,拔出匕首在他左耳上一划。那人一声嚎叫,伸手捂住裂开的耳垂,哭喊道:“大胆女贼,敢冒犯本县,你,”话未说完,右耳又挨一刀,疼的惨叫不绝,双手各捂着一只耳朵,趴在地上求饶道:“女侠饶命,不要再,再割了。”
秦佑臻道:“县太爷大人,我问你,郝家姑娘现在哪里?”
县太爷哭道:“我真不知道啊。这都是本县那不争气的内弟经营的勾当,待本县回去,定当好好查问。”
秦佑臻早已恨极,挥动匕首便要再刺。
常湛阻住道:“小师姑要练习手法需得从要害练起,这般不着要领,只会消耗内力,不如叫师侄指给你看。”说着拔出长剑递到秦佑臻手上,撕开县太爷胸口衣衫,指着一处穴位道:“小师姑试试看,用全力直戳进去,这样才不会令人就死,只有鲜血流尽方可气绝身亡。”
秦佑臻点点头,双手握住剑柄,对准所指,大喝一声,吓的县太爷杀猪般嚎道:“我说我说,她,她在本县后院地窖中。”
秦佑臻听了一剑扎下去,县太爷鬼哭狼嚎,痛不欲生道:“我已经说了,你,你,”
见鲜血涌出,秦佑臻恨道:“若你所言属实,等见人回,立刻替你止血。若不然,哼,等死吧。”
县太爷脸色惨白,挣扎道:“地牢的钥匙,放在,后花园假山旁的,梅花石墩下,入口便在,便在我书房桌案,快,快去。”
常湛听罢,拎起人来翻身上马,登时奔远了。
又过了大半个时辰,常湛折返。见马上横卧一个瘦小姑娘,郝老儿乍见之下眼前一黑,险些栽倒,失声痛哭道:“孩子。”
秦佑臻上前扶住,望向常湛道:“郝姑娘怎么了?”
常湛扶人下马道:“狗官唯恐人反抗,每日逼她服药,是以尚未能醒。”
郝老儿上前抱住孙女儿,泣不成声道:“我的孩子,我的孩子。”
安顿郝家祖孙离开,秦常也赶车上路。想到郝家祖孙的未来,秦佑臻望向天边,长叹道:“但愿此去,不管能不能找到亲人,都能一路平安。”
常湛一抖缰绳,催马道:“小师姑放心,邹允定能将他们顺利送达。”
只因时至年关,路上雪天不断,直到年后才来到京城。黄昏时分,远远瞧见城门处灯笼如林人流如织,进得城内,更是满眼繁华锦绣景象。宽敞的大道上彩灯流光车马如烟,楼阁高耸店铺林立,琴笛管弦盈耳,嬉笑喧哗不绝,令人流连忘返。
马车穿街过巷来到一处安静府门前。还未停稳,只见守门的迎上拉住马缰,躬身道:“大人万安。”
秦佑臻下了车,抬头看匾额上写着常府二字,不觉笑起来,低声道:“改成弥蓝山驻京招待所就对了。”
常湛笑道:“既如此,明日就造匾换上。”
秦佑臻一笑,扁嘴道:“旁人倒也罢了,你那掌门师父知道,还不得将我逐出师门?”说着迈步向内。
忽见管家笑迎上来施礼道:“小的早一日接到关将军吩咐,说是大人不日便要回京,不想今日真的到了。”又向秦佑臻恭敬行礼道:“小的管家常福,见过秦姑娘。”
秦佑臻取出一块银子,塞到他手中,笑道:“新年快乐,大吉大利。”
常福望向常湛,常湛笑道:“拿着吧。以后府中大小事务,都要听从姑娘分派。”
常福答应一声,忙又回道:“前日有人来府上送礼,指明是给秦姑娘的,其中有两个包袱囊现在库房,还有就是一匹骏马和各色玩物。”说着将拜帖递上。
常湛看过,走去厅上笑道:“臻儿,悲天师太给你送礼来了。”
秦佑臻纳闷道:“干嘛巴巴跑这么远,当日在山中给我不就好了?”
等人牵马的功夫,秦佑臻先行打开包袱囊来看,才拆到一半,忽然吓得花容失色,丢开手跑去一边,拉住常湛惊恐道:“是人头。”
常湛一面安抚,一面上前查看:原来里头当真包着两个涂满石灰的首级,细看之下,却是害郝老儿家破人亡的县太爷和他小舅子。
秦佑臻惊魂稍定,赶着叫人将首级处理了。自己牵来马儿,但见马儿通身雪白透亮,好似锦缎覆盖又似月光笼罩,不觉喜欢的手舞足蹈。
围着马儿转了一圈,欢喜道:“好漂亮的白马。”说完又跑回厅上,拿起拜帖看了又看,笑道:“这些全都是送给我的?”
常湛笑道:“白纸黑字写的清楚,恭贺小师姑得遇名门。”
秦佑臻点头叹道:“悲天师太这个朋友,我是交定了。”
兴头过后,连日劳顿疲倦袭来,连晚饭都没怎么吃,秦佑臻便倒头睡下。一觉醒来,已是次日午后,靠在床头发了会儿呆,披衣开门,左右两个丫鬟笑道:“奴婢服侍姑娘梳洗。”
收拾妥当,来到前厅,却不见常湛踪影。常福走来回说,大人往楚王府赴宴尚未归来。一面说着一面早令人摆下饭菜,恭请用膳。
不过一顿饭的功夫,见陆续有人登门拜会。看着拜帖,秦佑臻笑道:“你家大人还真是受欢迎。”
常福笑道:“这两年大人圣眷正浓,是以满朝上下,都赶着结交。”
见拜帖中鲁国公府也在其中,秦佑臻心中一动,暗自盘算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