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师社会部张部长,他会处理好的。”
张部长把肖剑雄带进一间小屋里,关上门。
“肖剑雄久闻大名,在滁城名气不小。”张部长同他握握手。
肖剑雄感到惊奇,新四军的领导也认识他。
“你称的起一个中国人,严刑拷打没使你屈服,没有背叛国家投靠日本人,民族的气节值得民众敬佩。”张部长不但知道他的名字,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不做汉奸,是国人起码的准则。”肖剑雄激动。
日夜想见未曾谋面的新四军,暗地里却关注他的一言一行。
“我曾是一名军统,军统出卖我。政府腐败无能,国破家亡。我要抗日,参加新四军。”肖剑雄忍不住说出口。
“抗日的大门敞开,我们团结一切愿意抗日的力量。”张部长表示欢迎。停顿一会接说。“肖先生想过没有,你是经过专业训练的特工,在沦陷区更能发挥你的作用。”
“这么说你们愿意接受我了,为你们做情报工作。”肖剑雄误解。
“参加新四军要经过一定程序。”张部长说。
“我理解,需要调查考验。”肖剑雄明白人。“尤其像我这样背景复杂的人,要得到组织信任,必须接受长期考验。”
张部长点点头。
“虞敏翊是你们的同志。”他突然问道,并提出要求。“我希望她做我的单线联系人。”
张部长没有正面回答。
“条件成熟我们会派人与你联系。”张部长模棱两可,没有明确答复。
希望越大,失望越大。日夜盼望新四军,真见面了,一场空喜欢,任何诉求没达到。细想想自己太幼稚,初次见面,张部长能说什么。一个暴露的军统仅凭着三言两语,会取新四军的信任?只有拿出铁的事实证明。张部长给予这样的答复,应该满足。
一场嫌疑人的问询,变成两个陌生人的交心会谈。虽然没得到张部长任何承若,张部长已经把话说的清楚明白。路就在眼前,自己选择自己行走,做出成绩组织自然会接纳。肖剑雄从心底高兴,回来的路上脚步轻松心情愉悦,这趟柳树村远行,没有白跑。妹妹找到,还如愿以偿与新四军首长见面。张部长虽然语言不多,含金量却高,寥寥几句,使他的心怀一下亮堂起来。共产党早关注他,他的一言一行,共产党清清楚楚。人在做天在看,头顶三尺有神灵。老百姓的口头禅太经典。他决定过几天回城。
刚回到柳柱家,全家人正为他的走失焦虑。
“你半夜三更跑哪去了,都为你着急。”肖兰抱怨。
“夜里睡不着村里转转,被民兵当坏人抓起关了一夜。”肖剑雄只说前半,后面话不提。
“虽然三方交汇处,咱村是堡垒村,群众觉悟高。你要是坏人,俺全家受连累。”柳柱笑说。
大家说笑一阵,柳柱突然停住声竖起耳朵细听。
“不好有情况。”嚷起。
枪声由远而近,越来越密像炸锅的豆子响声连成一片,肖剑雄不知所措,这时有人跑来。
“鬼子包围村了。”
门前三五成群的人扶老携幼潮水般向后村涌去。
有人喊叫:“鬼子偷袭,快向后山逃生!”
强子队长带着队员跑来:“乡亲们不要慌张,民兵队在村口阻击,不会让鬼子进村的。”说完和队员消失在人群中。
喜凤慌忙收拾几件衣服拉住肖兰,柳柱肖剑雄随后,夹在人流中向西山逃去,逃到半路上遇着族长老柳叔一行。
“鬼子也会闪电战说来就来。”肖剑雄问。
“听强子队长汇报,粗心大意造成的错,布岗的队员听说首长顺利通过铁路便提前撤岗放行,有小贩赶早进城走漏风声,鬼子迅速偷袭包抄柳树村,想把新四军一网打尽。”老柳叔简单说了。
枪声密集且越来越近,老柳叔知道强子队长领导的民兵那几十条鸟枪火铳和红缨枪根本抵挡不了日伪军,于是高声喊叫:“分散跑,往西山里逃!”
肖剑雄带着肖兰柳柱喜凤及部分村民往后山炮,山路崎岖,荆棘丛生,肖兰也许在戏班子呆久了,没出过体力劳动,没跑几里地气喘吁吁。肖剑雄要背她肖兰不允,枪声越来越近。日伪军袭击柳树村蓄谋已久,而且做好充分准备,动作之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
兄妹俩推推嚷嚷,肖兰不小心脚又崴了,肖剑雄不由分说,将她背上肩。走不到多远,肖剑雄汗水淋漓,柳柱喜凤搀扶。日伪军看见他们,为首的指挥官,拔出指挥刀,向他们冲来。万分危急之时,石县长带领县大队前来支援,抵抗日伪军进攻争取宝贵时间,他们才安全脱身逃往山里。
激烈的枪声渐渐稀落,到达山沿处,柳柱说,歇歇脚喝口水吧。他拿出搪瓷缸舀来泉水递给肖剑雄。
“对不住你们,来村里帮忙,遇到一次险情。”喜凤歉意说。
“这样险情经常有吗?”肖剑雄问。
“鬼子袭击柳树村经常发生,村里防范做得好,村外二十里地有明岗暗哨多处,城里鬼子有动静,新四军张部长即使传送。这次大意失荆州,岗哨撤离早了造成大误。”柳柱像是领导,说得有鼻有眼。
“下面咋办?”肖剑雄问。
“前面有座寺庙,到哪里躲避一夜,鬼子撤走了再回村。”喜凤说。
歇了一会又继续往前走,枪声彻底消失,老百姓也都进山。这时后面拐弯处一阵响动,撤退的县大队和民兵队伍赶上。
“你们才走到这里,加把劲,到西山寺歇夜。”老柳叔赶上催促。
一副担架从身旁路过,强子队长和几名队员抬着伤员疾步快走。
“谁负伤了?”柳柱问。
“石县长。”老柳叔说。“撤退时负伤。”
“伤势重吗?”喜凤问。
“一颗流弹打中肩甲。”有人回答。
肖剑雄知道石县长为掩护他们负的伤,心里歉疚,不由己上前看看。肩头一片血迹,急救包临时包扎。一张蜡黄的脸,看上去有些面熟。
“你们县长叫什么?”他问。
“石广林。”柳柱说。
“我们是老同学,这家伙口风真紧,都当县长了,不透露一点风声。”肖剑雄惊讶。上次在他家养伤一个多月,只字不提。
“年前解放区成立县政府,石广林是大学生有文化,南京上学时秘密参加共产党,每年放假回家乡宣传马列主义,培养发展新党员,新四军挺进皖东敌后抗日,根据地不断扩展,县政府顺其自然成立,民众一致选举他当县长。”喜凤是妇女干部,消息也灵通。
“初高中我们同班同学,朝夕相处六年,到南京上学才分手。即使少有见面,一年总要聚会好几次。见面那个亲热劲别说多高兴,无话不说无心不谈。这家伙,关键的大事只字不提。这次不到柳树村还不知这家伙当上民主政府县长了。”肖剑雄羡慕。
到达西山寺,村民们都聚集在寺庙里,寺庙住持安排僧侣支锅熬粥,柳树村和西山寺有条不成文的协议,跑反进山的乡民来到寺庙,寺庙要安排食宿。柳树村每年敬佛拜祖的香火钱自然少不了。天黑时僧侣运来几车稻草,住持抱歉说,对不住香客,只能睡地铺。老柳叔说这么多人有地铺睡不错了。
肖剑雄问老柳叔:“石县长在哪儿?”
“住持安排一间干净寮房,强子队长去师部请军医这回快到。”老柳叔看看天色说。
肖剑雄要去看石县长,老柳叔阻止。
“石县长还在昏迷,不要打扰。”
两人说着话有人叫喊,新四军医生赶到。只见一男一女两个人满头大汗跑进。
“伤员在哪里?”有人引路带进大殿,男医生掀开石县长的衣服,血迹已经结痂。
男军医看看石县长脸色蜡黄。
“血压太低,这里有O型血吗。”他大声喊叫。
连喊几声无人答应。
危急关头肖兰上前。
“医生,我是O型血,抽我的。”
女军医拿出针管,抽出一管血,再输进石县长血管,脸色顿时红润。
“准备手术。”男军医喊道。
女医生吩咐人把香案铺设成临时手术台,从医药箱拿出手术工具。
“李医生麻药没有了。”她说。
“用咱们自制的土麻药。”
女军医从药箱里拿出一把中草药,塞进伤员嘴里。
“使劲咬着,也能起到麻醉作用。”女军医说。
手术开始,女军医先用盐水清洗伤处,男军医用手术刀割开伤口,艰难地取出子弹。石县长疼痛的额头冒出豆大的汗珠,医生也累得浑身是汗,缝合伤口手术结束,两位军医才松口气。
老柳叔端上两碗开水。
“谢谢你们及时赶到救治石县长。”
“都是一家人不用客气。”
女军医拿些消炎药水和纱布:
“你们安排一位懂点医术的人护理,一天换次药,一月后我再来拆线。”
老柳叔看看民兵们,村里都是庄稼汉子哪有心灵手巧的人。
“我学过几天医,我来吧。”肖兰毛遂自荐
老柳叔攥住她的手。
“太感谢你啦,城里人就是聪明,样样都会。”
两位医生连夜还要赶回师部医院,县大队派两名队员护送。
肖剑雄没想到妹妹聪明能干,不但会唱戏,还是多面手。女孩子心细,轻手轻脚,他为石县长擦脸洗脚,都是轻拿轻放。也许为了报恩,她甘愿献血勇当护理。肖剑雄清楚,要不是县大队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敌人追赶上来,不是击毙就是俘虏,没有第三条路选择。石县长是救命恩人。肖兰没有过多的语言表达,她用实际行动感恩。
老柳叔叫她去旁边的寮房睡一会。
“献了一管血,又紧张忙着,身体吃不消的。”老柳叔说。“喜凤替替手。”
“年轻人不碍事,睡一觉恢复了。再说俺也是穷孩子,没那么娇贵。”肖兰不让换手。
石县长轻微动一下,肖兰忙起身。看到他嘴唇抖动,肖兰端着茶碗,用棉球沾水轻轻涂抹嘴唇。石县长安稳了。细小的动作,让旁边的人看出她是心地善良,做事精细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