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刚松了一口气,闻听康熙此言,心头一震,想拒绝。当初可是您老说不追究,我才写的,现在不但追究,还要我自己查自己?可这次是自己理亏在先,康熙又震怒在后。
他左思右想,实在是情理两不沾。没有办法,只好先熬过眼前这一关再说,应道:“是!儿臣门下诸多罪状,一并查处。”
康熙大棒打够了又开始上胡萝卜,口气缓和下来,道:“你还记得佩文斋里朕对你说得话吗?朕说过,能公开的,朕帮你处理。不能公开的,朕帮你瞒了。郑大车,不是,郑春华的事情就算过去了。”
“上阵父子兵,朕对你只一个要求……”康熙停了下来,等待太子接话。
太子哽咽道:“儿臣记得,是……不退!”
“不管那些贪官使出什么手段,你向前,朕给你撑腰。你敢后退……”
康熙把手中的宝刀扔到太子前面,当啷一声,好像磕在太子心上。
当天夜里,四贝勒府,万福堂内,老四和老十三正紧张的围着邬思道,一起分析复盘康熙的这道旨意。
邬思道沉思着,字斟句酌地说道:“以老夫愚见,皇上对八爷,恐怕寄予厚望啊!”
“八爷党其他几人都获了罪,只有八爷幸免,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是皇上对八爷的偏袒。这是第一层保护。”
邬思道摇着折扇,看着老四和老十三,说道:“这第二层保护,是皇上圣心独断,没经过有司审讯,直接给九爷、十爷、十四爷定了罪。皇上开了口,谁还敢插嘴。他们三个的罪就彻底和八爷做了切割。只要还了银子,三位阿哥也会相安无事。”
老十三歪坐在椅子上,苦笑道:“‘只要还了银子’?邬先生说得轻松。一文钱难倒英雄汉,那可是整整一千万两白银,现在又派九哥去管什么海外贸易,有什么油水?猴年马月能还完?”
“四爷和十三爷对这海外贸易不甚了解,也属平常,这是时人的偏见,也是我佩服咱们这位皇上的地方。”
邬思道折扇一收,开始从头讲起:“顺治十二年立海禁,迁界禁海,下令片板不得入海。康熙二十五年开海禁,设立闽、粤、江、浙四大海关。”
“您二位去江南赈灾,可知扬州盐商有一句话:‘贩盐不如走水,走水不如出海’。贩盐的利润比不上漕运的利润,漕运的利润比不上出海贸易的利润。扬州盐商有多富,想必您二位已经领教,比盐商利润还高的海商,又怎么会缺少油水。”
老四胤禛问道:“若真是如此暴利,我主管户部,为何海关的厘金进项毫不起眼。”
“海关厘金不起眼,原因有二:一是利润虽高,风险更高。海上风暴一来,任你千料大船,也登时翻覆。又有海盗出没,占岛为王,官兵寻不着、打不到。因此做海运的,多是亡命之徒。二是利润虽高,朝廷却收不上来。既是以命搏财,官兵又不能控制海道,哪个会乖乖交税。此番派九爷去做海商,若是有八爷在京城坐阵,要船有船,要兵有兵,又有自己人跟船监管,变民营为官营,未必不能做出一番成绩。”
邬思道斩钉截铁的说:“我可以跟您二位保证,若海贸顺利,三年内,欠债还清。十年内,八爷党富可敌国!所谓塞翁失马,焉知非福。这正是第三层保护!”
“这……”老四胤禛想到自己和老十三胤祥惨淡经营,千辛万苦终是都是为他人作嫁,太子也好,老八也好,圣心从来没放在自己身上。可笑自己还一直心有不甘,暗怀大志。
佛说人生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自己求而不得,只招来一身埋怨,究竟有何意趣?
他瘫坐在万福堂的安乐椅里闭目沉思,有点心灰意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