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刚蒙蒙亮,北岸的士卒便听到集结的号角,开始埋锅造饭。
除了粟米饭之外,还配了一些豆豉、咸菜,算是佐食。
其实,南方大多种植水稻,北方是以粟、麦为主。不过由于粟具有良好的存储性,营养丰富,更适合用作军粮。
据唐代文献记载,积粟可以储藏九年,而稻米只能储藏五年。
不过绝大多数人的注意力,没有放在手中的粟米上,而是被空气中飘荡的肉香味所吸引。
这些老卒都明白,能轮到他们吃肉喝酒,要么是有一场恶战,要么是有一场大胜。
现在这个情况,明显是犒赏完士卒之后,就要与贼军决一死战。
对于这些不知经历过多少生死的老卒来说,他们早已经习惯了。
一顿饱餐之后,大军集结在河岸边,刘裕持剑而立,脸色凝重,高声喝道:“把人带上来。”
接着,蓬头垢面的徐赤特被两个凶悍的兵士押了上来,面朝南岸,双手反缚,跪在地上。
“徐赤特,本将早有军令,让尔坚守勿动,可你却贪功冒进,折损士卒,不杀你,不足以正军纪。”
说完,刘裕目光虎视南岸,随后厉声喝道:“斩。”
徐赤特双目紧闭,眼角有一丝泪水溢出,却没有再说一句话。
雪白光亮的刀锋一闪而过,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咕噜咕噜滚到地上,染红了一大片泥土。
临阵斩将,以正军纪。
刘裕转过身来,目光扫视这些跟随自己征战的儿郎,雄厚的声音响彻河岸,“渡河一击,背水而战,有进无退,不生则死。”
“沈林子、朱龄石,令你二人率一千士卒,渡过秦淮河,占据南岸。”
“诺。”
朱龄石、沈林子齐声答道。
以寡击众,又无退路,那便只能死战。
刘义之刚想有动作,却见父亲冷冽的目光扫了过来,于是只能作罢。
朱、沈二人所率领的士卒,乃是擅长使用长槊的鲜卑精锐,专门用来对付徐道覆的部众。
风浪席卷,军旗猎猎。
数千将士,乘坐舟船,杀向对岸。
“方才你是否想带兵渡河?”
望着逐渐变小的舟船,刘裕淡淡的开口问道。
刘义之没有否认,点了点头。
“身为人主,当统御诸将,而不是次次冲杀在前。”
刘裕说完,又觉得有些不妥,继续补充道:“勇武虽不可少,但更重要的是知人善任,抚慰士卒。”
“我自从军以来,每战必争先,但当年同我一起厮杀的袍泽,又有几个活了下来。”刘裕的语气有些沧桑、伤感。
他征战沙场多年,最明白战场的残酷,儿子骁勇敢战,刘裕很自豪。但是,若一味的沉浸在厮杀之中,他又不免有些失望了。
有些话,刘裕也没有明说,但是刘义之明白父亲的意思,他怕自己有朝一日折在沙场上。
这时,刘义之觉得自己的确有些焦急了,总想着赶快获得将领、士卒的信服,每当遇到大战,就下意识的冲锋陷阵。
这样会不会适得其反,给人一种粗鄙莽夫的错觉,刘义之觉得自己的确应该好好调整一下,要学会做一个统帅,而不是冲锋陷阵的将领。
南岸的徐道覆见晋军竟然反客为主,渡河进攻自己,他不由得气笑了。
以寡击众,这不是找死吗?
随后,他下令部众列阵迎敌,准备将这股晋军全部追杀到河里喂鱼,好洗刷昨天的耻辱。
战鼓擂动,抛射的箭矢密集如雨,钉射在舟船之上。
徐道覆并没有让手下士卒逼迫太狠,他害怕这些晋军兵士见事不可为,直接折返回去。
他要用刘义之昨天的计策,将这些人放上岸,然后再围而歼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