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光灿烂的秋天的夜晚,时间约莫在亥时。
寂静的朱木林外,零星几个甲士还在守候。营帐中昏黄色的灯火,散射在苍茫的夜色里,烘出了几处鹿角和小件物的黑影来。
营中道旁的几棵树下拴着嘉平马,但是骑士好像睡着了,所以只能听到隐约传来的酣睡声。
在这沉默的夜色中,朱木林的外沿忽然闪出了两个纤长的黑影来,他们好像是自家恐惧自家的脚步声的样子,走路走得很慢。他们的话声亦不很高,但是在这沉寂的空气中,他们的足音和话声,已经觉得很响了。
“你现在觉得怎么样?真焏全无这么难受吗?我只怕你又要吐起来。”
讲这一句话的,自然是王景,他的面容很是严肃,看起来不像是在开玩笑。
绿裳女瞥了他一眼,忽然扶着树干呕起来。
王景严肃的面容忽被臊得红起来,她这么做一定是故意的!
大约是见绿裳女很难受,他的手抚着她的背轻轻拍打。在他的眉宇间,仔细看来却含着隐忧,他臊得通红的脸上挤上欢笑,低声安慰着什么。
感受到来自胳膊上的疼痛,是她那纤细的手指,此时正掐在他的胳膊之上,力度虽不重,却也让他有所觉。那微微的痛感,似是她内心情绪的一种表达。
绿裳女的面容此刻有些苍白,在缓过劲以后,她低声道:“谢谢。”
这里的动静引来了看守的甲士,两名甲士右手把着刀,左手扶着刀身,随时准备对侵入者拔刀。待看清两人面容以后,顿时放下心神,拱手行礼。
王景扶着有些虚弱的绿裳女踏在军营道中,昏黄的火光映照出来的影子落在二人的面颊上。
“谢谢。我好多了。”她一边收回扶着王景肩膀的手,一边站直身子,“没想到真焏全无是这样难受。”
讲到这里,她就回转头来看跟在背后的两个年纪大约二十七八的甲士,从这两个青年的年龄面貌推想起来,他们定是人与妖的混血,瞧到绿裳女的目光,其中一个看起来年长的甲士,就抢上一步说:
“将军,我等担心您的安危,所以护送您回帐中。”说完目光还瞥了眼王景。
他一旁的甲士听了,稍微紧张地看了眼王景,又瞄了眼绿裳女,紧跟着说:“正是如此。”
年长的甲士面色微微一凝,听到绿裳女说:“那就跟着吧。”才松了一口气。等绿裳女转过身,他狠狠地瞪了眼一旁的年轻甲士,他一脸无辜不知所措。
“王君可是许给我一万中品灵石,我得好好想想怎么花费。”绿裳女说。
“你是想说这个?”他虽然疑惑,但还是顺着话茬说,“不用来买衣裳首饰?”
“这个嘛,买得太多了,想换点新颖的。”她说。
“那还有什么好买的,除了衣裳首饰,我也想不到其他能消费的路子。”他其实很少买东西,独居孤寡的人是这样的。
“咦,王生不去青楼狎妓。”她像是开玩笑一样,看眼王景的面容,补充道:“留个须髯,多笑笑,必然得那些姑娘的喜爱。”
王景像是听到了什么虎狼之词一样,“胡言乱语,胡说八道,怕是你自己想去!”
“哪有女子逛青楼的呀。”
“那也没有女子同男子讨论青楼的呀。”王景学着她的语气说道。
她面露失望,表示败下阵来。
他们四个人王景和绿裳女在前,绿裳女的两个亲卫在后,形成一个‘八’字型,横过营中不知道什么时候挖出来的排水渠,沿着排水渠又走了一炷香左右,他们已经走到临时搭建给绿裳女的帐篷。这附近一百米只有这一个帐篷,前后都有火把点在那里。
在帐外站了一会,绿裳女就对跟在身后的两个甲士说:
“夜深了,你们可先回去,早些休息,明日还有诸般繁累。”
王景也对另外的两个人说:“那么你们请先回去,我就替你们做好护卫工作。”
两名甲士纵使不愿也架不住上官绿裳女的客气,只能称诺告退。
不过这两人也没有走远,只在百米处默默守候。
王景拍了拍绿裳女的肩说:“真是忠诚啊,他们现在看我就像看奸佞狡黠之徒一样。”
绿裳女笑着回答说:“那也请你一同回去罢,他们便能安心,我也能放心下来。”
“那可不行,我还要劳累您呢。”
“那么就在这里谈?”绿裳女说。
“这不得你邀我入内嘛。”
帐内并不大,但足以容纳两人,两人拉来交杌,随意的坐下,忽地视线撞在一起,一起笑了起来。
“你刚刚装的好正经,王君、王生,哈哈哈。”王景有模有样的模仿,又笑起来将眉宇间的忧色冲散。
“我本就正经,不像某人轻佻不似人主。”
“是是是,是我的缘故。”王景笑着说,“不过我确实是有正事的,你方才是想问什么?”
“啊?”
“真焏耗尽……”他无奈提示道。
“真焏耗尽为何这么难受?我见你几次,都不曾有我这般难受。”
王景伸出右手,收起大拇指说:“一、我习惯了;二、你那是真焏透支并非耗尽。”他的中指不好弯曲,所以他用了左手来辅助,惹来嘲笑声,他白了眼继续说:
“三、时间缝隙的修补法带来的副作用;四就是你没习惯。”
“这有什么好说的。”她说。
“有的。”他说,“你得开始尝试适应真焏耗尽的感觉,你的戟法大开大合,全力施为两个时辰便会真焏耗尽,没了真焏你岂不是任人宰割?”
这是他今日观察绿裳女得出的结论,对付这样的对手,若不想付出太多,那就拖,拖得她真焏耗尽。
“生死搏杀不好说,但若是途中伏击,你必然会吃大亏的。”
赶路最耗真焏,所以少有人腾云赶路。
绿裳女看着王景同蜡人似的脸色,对他幽幽的说:
“多谢王君。”
这话还没有说出之先,王景正在那里想:
“应该怎么提高小绿对真焏的使用呢?”
这种想法还未得到解决办法的时候,他就听到了道谢声。他忽地想起有苏芄兰来,若是他说了三声道谢,有苏芄兰怕是要在他耳朵边啰嗦一个时辰罢。
绿裳女的心里其实是不想道谢的,因为她觉得没必要,两人虽然相识不久,但感情不就是这样的嘛,有些人一见如故,有些人相识一辈子也不能成为好友。之所以道谢,是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左右,这种感觉在之前就有,只是真焏耗尽之后这种感觉尤其明显,她竟克制不住。
王景呆呆的对绿裳女看了一忽,好象心里有两个主意在那里战争,一霎时解决不下的样子。
绿裳女看了他这一副形容,问道:“在想什么?”
“元焏真解。”他下定决心说,“雪山神通,你都要学。”
“元焏真解可以提高你对元焏的了解,从而掌握真焏;雪山神通作为佛教神通,也能在生死之际看透元焏奥妙。安心,我不会害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