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旸的软轿先于凊葳的停在春晖门外,他下了轿便主动去迎凊葳。
二人相携跨进院门,一路上凊葳都挽着景旸的手臂,直至看翡翠和乳母送景璘进了西偏殿,凊葳就在门口一言不发地松了手,径直往寝殿走去,惹得景旸莫名所以,二话不说示意福禄等人不要跟随,急忙去追凊葳。
凊葳偏头,看院中的内侍宫人都陆续往前院去了,仍不理景旸,快步进了殿内。
景旸刚跨进一只脚,却看凊葳突然停下回头一手顺带上一扇门,一手拉他进门,待到景旸站稳回身再看,凊葳已然将殿门的门闩反锁,不禁诧异道:“你这是做什么?”
凊葳靠在门上冷冷道:“你老实跟我说,我大哥的事跟你有没有关系?”
“好端端地怎么提起他了?”
“你是傻吗,今天在家被暗示得还不够明显吗,你难道就没看出来景明在查他吗?”
“景明明目张胆地四处调档本,全太微宫的人怕是都知道了,我当然也知道他是在查沉船案啊,可这跟我又有什么关系?”
“你这太子当的着实糊涂,且看你手底下的那些人,嘉琼是当年的漕运总督,詹事府里以兆瑞祥为首的,基本都是从东都和吉州的漕运任上调来的,你就不怕自己受到牵连?”
“我素来不参与漕政,且因我与阮家的关系,父皇也不准我过问这个案子,从始至终,从头到尾,你哥这件事我都只是听说,细节一概不知,景明查案凭何会牵连于我?更何况那些人都是父皇钦点指派来的,难不成父皇还要害我?”
“只怕景明查到他们头上,若真有什么,你会连坐,被治一个管教不严的失职之罪。”
景旸晃神,诧异道:“怎么,你不信我?”
“我若不信你,我会这么避人地问你吗?”
“你今天刻意告诉景明你大哥未婚妻的事,你是想帮他对不对?”
“你难道不觉得大哥这件事很蹊跷吗?若非被施压而权衡利弊,我阮家必会不惜一切代价告奸以自证清白。”
“阴私奸宄岂是那么轻易就会暴露倒台的。”
“难道就因为没有实证,任由这个案子变成死案冤案吗?”
“葳儿你冷静一点,你大哥也是我的表兄啊,你的心情我能理解,可这件事单凭正义和证据也未必能解决啊!便是如父皇一般手握天下大权,他也有被事态掣肘的时候,很多事情都不得已而为之。”
凊葳潸然泪下,“对不起,刚刚是我太冲动了,我只是不想爹娘再枯守煎熬,等到了百年之时仍得不到一个结果,我更怕此间有隐情会不利于你。”
景旸最见不得凊葳哭,急忙抱她在怀,轻声安慰,“我明白我明白,你的心意我都明白。”
良久,凊葳情绪稳定下来,一边拭泪,一边又问:“不过话说回来,大哥的案子尘封多年,何以又被景明翻出来?”
“正因事隔多年,父皇突然默许景明插手此事怕不会那么简单,你最好不要过问,更不要让爹娘知道这件事。翻案成了便罢,若败了,后果恐怕不堪设想。”
“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至今也想不明白为何父皇要旧事重提,更奇怪的是,景明他从小就喜欢唱反调,事事皆要跟父皇对着干,怎地突然就揽下旁人都避之不及、触霉头的活。”
凊葳惊讶地仰起头看景旸,忐忑道:“那凌芸会不会受牵连,那阮家会不会也有危险?”
“此案虚悬已久,我觉得仅以景明之力,怕是难以彻查清楚,我只能祝他自求多福。”
“若真如此凶险,那不查也罢。”凊葳哽咽,“我只想我的家人都好好的。”
“放心,这件事要是真闹大,父皇会把控住全局的。”景旸揽凊葳入怀,“别担心,有我在,定会护你周全的。”
凌芸回到明居的时候,福祐正哆哆嗦嗦地在院中打转,看凌芸这尊救命菩萨从天而降,他猴急地迎上去,点头哈腰,作揖行礼。
“主子可回来了,您且快进去瞧瞧殿下吧,这也不知殿下哪里又不爽了,那不许靠近的劲儿又上来了。”
看福祐冻得满脸通红,凌芸叹气,“我晓得了,你赶紧回屋里烤火去吧,别再着了风寒。”说着回头示意秋菊,“你也回去休息吧。”
推开虚掩的门,见里面没点一盏灯,借着廊下灯笼的红光,只瞧大氅丢在正堂椅子上,回身关上门,小心摸索再往里进,突然脚下被绊了一下,凌芸吓得差点叫出声来,她咧嘴倒吸一口冷气,低头细看竟是一只靴子横躺在东间的地毯上。
在圆桌上摸了半天才找到火折子,顺手先脱了大氅放在桌上,然后点了桌上的蜡烛,得见光明,转头一看,发现这人竟半扯着被子和衣蒙头倒在暖阁里。
凌芸大气也不敢出,索性先脱了鞋子,蹑手蹑脚地踩上脚床,慢慢地爬上炕,俯下身想要替景明盖好被子,可刚一伸手去拉被角他就醒了,猛然回头瞪大双眼看她。
凌芸吓得下意识缩回手,却不想膝下一滑,她竟直直地倒下去,整个人直接趴在了景明的身上。
看他一脸阴沉,凌芸也不敢责怪他惊到自己,尴尬一笑:“嘿嘿,不好意思啊,吵醒你了吧。”
说着急忙爬起来坐着,伸手将景明抱住的被子往上拽了拽,像哄孩子那般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头,“乖哈,你睡吧。”
正打算回身去换衣服,却不想景明突然抬手揽住她的脖子,直接将她搂在怀里,“哎你——”
凌芸并未得到任何反应的机会,只觉得一瞬窒息。
“哎!你咬我干嘛?”
凌芸挣扎起身,“不咬你,你能放开我吗?”
景明捂嘴委屈道:“很疼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