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羲岑立在堂中,凌芸和景明并不看对方,心有灵犀、毫不犹豫地在他身前跪下,惊得惠氏端着茶碗愣神看他们,羲岑更是下意识向后却步,不明所以地问:“这是做什么?”
凌芸脱口便道:“方才我与景明一心维护外婆,一时冲动打了二舅母,所以特来请罪,任凭家法处置。”
听了这话,抬眼看羲岑哭笑不得的脸,羲瑶在她二人身后掩面偷笑,又听羲岑磕巴道:“请、请罪?”
说着羲岑紧着给惠氏使眼色,“请罪便罢,家法如何使得,行了,有话起来说。”惠氏会意,起身作势配合羲岑来扶他二人。
景明不假思索,“大舅舅切莫因为我的身份坏了羲家的规矩,进了家门,我们便只是家中小辈,犯错自该受到处罚。”
凌芸从旁附和,“景明所言甚是,原是我们做错了事,理应被罚。”
而且越说越起劲,“若没记错,以下犯上,该施以杖刑三十,不过景明身上有伤,日前才痊愈,故此,我受杖刑,他折换成跪祠堂如何?”
“阮凌芸,你做戏给谁看啊?”
南氏不顾脸上疼痛,猛一起身,眼冒金星,一时恍惚又坐回椅子上,芳心紧忙伸手扶了一把。
哪知南氏站定后一手推开她,气势汹汹地上前,歪着脖子对凌芸骂道:“你简直是螃蟹过街啊!亏你还记得羲家的规矩,怎么打了我,你还有理了啊,还在这里讨价还价啊?”
转头看向羲岑,理直气壮道:“大哥,可不能轻饶了她,既然景明有伤又有身份,那他那份就叫这丫头都受了吧!”
“胡闹!”惊闻一声斥责,众人皆回头望向门口,且看正是羲岳回来了。
见羲岳进门,南氏登时换作娇弱模样,歪着身子靠在芳心怀里,一手扯着手帕挡着红肿的脸,撒开哭腔,甚是委屈地哭诉道:“老爷,您可回来了,这芸丫头没大没小,随意打骂我,简直没天理了,您可要给我做主啊!”
看羲岳走近,她直接扑了过去,抱着羲岳嚎啕大哭。
乍见南氏闹起这一出,大开眼界的景明一脸蒙圈,转头对凌芸咧嘴,低声质问:“什么情况?”
凌芸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朝他抿嘴微笑,“唱戏。”
“行啦!我都知道了,好了啊,别哭了啊!”
羲岳一脸无奈地劝着南氏,时不时低眼打量凌芸和景明看戏的脸色,抬眼再看羲岑已经坐到了正东位上,惠氏在一旁向他递茶,全然无视他们。
“够了!”惊闻羲岳一声训斥,南氏哭声终于止住,羲瑶也不抬头,仍低眼绞着帕子玩。
“你是不是觉得自己挨了小辈的打就很有理啊?人家是凭白无故打你吗?”羲岳蹙眉看着南氏,不耐烦道:“你自己心里明镜似的,还这里嚎什么嚎?”
南氏丝毫不惧羲岳,“便是我有错,那也不能随便打我呀,就算是挨打,也轮不上他们上手吧!我不管,反正是他们先动手打我的。”
“你出言不逊,险些把娘气倒了都,打你是轻的,你还有理了啊!”
“我那说的都是事实啊,只不过是把话说得直白了些,哪里就到了要挨打的地步了。”
“你还狡辩,要不是大嫂及时赶到,封了衍佑大街,恐怕此时整个襄城都传遍你口出狂言、怨怼婆母的事了!”
“所谓母慈子孝,母慈而子亦孝。我不觉得我的话有什么错,本来就是老太太偏心,还不兴人说了?”
凌芸听了这话登时恼了,“二舅母这话说得怕是要下拔舌地狱了,所谓百善孝为先,孝字当前,是为常伦。便是老人有不是之处,也轮不到你说三道四,随意指摘,况且原没有,却遭你诬蔑,混淆是非!”
“我可没说。”
见南氏一副事无关己的样子,凌芸直接站起身来冷眼睨着南氏,也不顾羲岑、羲岳都在,满心只想为佀氏鸣不平,“若无外婆支撑,能你们今日风光?
二舅舅早年在外为官,巡防河道,冬日里湿寒着风落下病,外婆时刻惦念,但凡得了宫里的赏,收了内外孝敬,十有八九,有什么好的物什不都可着你们二房?
外婆对晚辈无愧于心,不求回报,未曾立过规矩,只期许阖家平安顺遂。反是你们得了便宜还卖乖,永不知足!
却倒是昧着良心编排老人对你不好,觍着脸让老人对你好些。眼下更是蹬鼻子上脸,直接踩到老人头上来了!还有什么脸说母慈子孝?你也配?”
话间,景明也起身站在凌芸身后,突然听到南氏扯着公鸭嗓吼道:“你信口雌黄!含血喷人!”忙上前一步挡住南氏伸来的手,紧紧将凌芸护在身后。
凌芸一手拉开景明,直面南氏,“你敢去祠堂对着我外公,对着老祖宗发誓,说你不曾忤逆不孝,无礼犯上吗?”
此言一出,惊得惠氏回想起两年前凌芸退婚时的场景,她一改唯唯诺诺的性格,第一次展露锋芒,为她自己的尊严而争。
而今天,她是为了维护视她如眼珠的外婆而争,满心佩服不已,更感慨不枉佀氏疼她一场。
看羲岑按耐不住站起身,想要开口劝和,惠氏侧过一步挡在他身前,回头朝他低声说:“不要多管闲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