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当真沉默至此!"
一道雷霆般的怒喝宛如自九天之外滚滚而来,紧接着在叶平涛耳边轰然炸裂。
叶平涛感觉自身被这声怒喝牵引,穿越漫长的时空隧道,如同落叶般飘摇不定。
"你已入冥途,为何还不回应?!"
带着哀恸之意的话语清晰入耳,仿佛近在咫尺。
叶平涛陡然睁开双目,映入眼帘的是一个满目赤红的女子。她身姿高挑,虽穿着一件洗得泛白的碎花布衫,仍难掩曼妙身段。她那张白皙如瓜子的脸庞还残留着未干的泪痕,正咬牙切齿地瞪着他。
"玉雯?"
叶平涛口中轻唤,嗓音中不自主地带上了颤抖,仿佛有无形的枷锁桎梏住了喉咙。
"叶平涛,你别再叫我的名字!那是污秽之物!我警告你,今日便需割袍断义,彻底决裂!"
望着沈玉雯眼中迸射出愤怒火焰的同时,泪水又滚落脸颊。
叶平涛的目光顺着泪水的轨迹落下,定格在四角桌上的物件——一份手书的离缘契约,旁边搁置着一支仅剩半寸余长的铅毫。
目光触及离缘契约旁的日历,上面的日期令他瞳孔骤缩——
我……竟然重活一世?
叶平涛回忆起,他在人世间最后一刻,正是公司达成一项重大项目,在庆功宴上他欢饮过度,为人谦和的他难以抵挡敬酒的人潮。
在他所处的修行界内,叶平涛以待人友善闻名遐迩,即便是在那次国际贸易争端期间,他也曾无私援助过几家遭遇困境的同门小派度过难关。
他乐善好施,每年用于修炼资源的购买及各种救济贫困弟子的花费是个令人瞠目的天文数字。
然而鲜为人知的是,叶平涛曾是一个人人避之不及、鬼怪厌弃的顽劣之人,赌博成瘾且无恶不作。
但一切都在那个黄昏发生了改变,一位失聪的少女以及她身边孤独的墓冢出现。
没错,便是这一天。
那些深藏在他灵魂最底层的记忆,就是在这一天开始复苏。
那一天,他与妻子沈玉雯离散,独自背负着简陋的行囊登上了前往鹏城的飞舟。
他曾浑浑噩噩,但他聪明狡黠,并且有幸得到了仙缘垂青。
经过七八年的苦心修行与搏杀,他终成一方霸主,立誓要让那些曾经瞧不起他、坚决要求离婚的女人懊悔不已。
如今他重返尘世,然而一切并未如他预期。
妻子已经不在了,留下的只是一座荒凉孤寂的墓冢。
女儿尚在人间,但却失去了听力。
直到那一刻,他才明悟,那一夜他偷偷拿去赌博并输掉的一千枚元石,其实是女儿治病的救命钱,也是妻子生存的最后一丝希望。
当时,他不过轻描淡写地抛出一句:"不过是小病发热罢了,回家裹紧被褥捂一捂,哪里还需劳师动众远赴京城?真是矫情!"
然而,女儿病情加重,发热不止,妻子四处借钱,想要带她转院至京城治疗。
然而,钱被挥霍殆尽,转院计划未能实现,女儿因高热不退导致神经系统受损,失聪。
之后,他离去,妻子带着失聪的女儿回到了娘家,却被严厉的外公和舅舅赶出门去,母女俩只能相依为命,靠做零工维生,所得微薄收入尽数用来医治女儿的疾病。
而她自己,则是勒紧裤腰带,每一文钱都要分成两半来用,饥一顿饱一顿,胃部患疾也舍不得就医问药。
直至病情恶化为胃癌晚期,她在默默承受痛苦之中,悄然离开了这个世界……
在那灵峰之巅,叶平涛恭恭敬敬地朝着一座孤坟叩首,坚硬的地面竟被他的额头砸出了血渍,然而此举也无法唤回那个已逝的仙侣。而他们的女儿,面对这位曾舍弃她的修炼者父亲,只剩下了冰冷的眼神。
他在悔悟中挣扎,渴望补偿,希冀给予女儿一个充满灵气的生活,并期望引导她踏入疗愈神识的道路。然而当他拿出积攒的修炼资源时,却被女儿随手扬起,散落在空中,就像他曾那样轻易地在休妻符篆上留下歪斜的字迹。
“签字!”
一声冷冽的命令,把叶平涛从回忆的深渊中拽了回来。
“玉雯……”
“我说过了,别叫我的名字!你这孽障,为何还不自我解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