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那样会更招人注目。”
少女的抱怨其实并不走心。她用蛛丝在信号塔的金属格窗间盘绕两圈,织了一张颇有弹性的小网,将扳手松松地固定在蛛网中心。
“快点。”迈尔斯看到短裤男的背心上出现了瞄准的红点,而在暗处奔忙的跑者对此还一无所知。
“很快的!”少女咧起唇角,门牙间的小缝随着那个有些俏皮的笑容在他目间一闪而逝。
蛛网向后拉伸,兜帽少女像拉弓的人持着一把射月的箭,只是箭心对准的是厂房楼内的狙击手。
迈尔斯的棕眼睛一颤,他看到狙击手的食指贴上了扳机。
而就在这刻,离弦的箭也划破了他耳边的风。
那只临时被薅上来当投掷武器的扳手像二级分离后的火箭头,刹那间越进半开的玻璃窗、擦过墙柱、射进黑暗,风似乎没有对这刻火箭弹造成任何影响。
他只听见清脆地一声铛响,短裤男的身影消失在远处的转角,而他背后的狙击红点已经不见了。
“十分!”她自己设立目标自己计分,最后也兼任了裁判和颁奖员,给了自己肯定的口头奖赏。
*
似乎是因为顺手解决了小困难,她从之前那串问题中的被动状态中走出来了一些。
“你来看一场我的演出,或许就能找到答案了,”她轻轻地吹了个口哨,像夜行的愉悦的鸟,她也不愿在自己不想谈论的话题上耽延过久,“对呀……你还没来看过我的表演呢?”
其实不是没看过,迈尔斯想。
但他却说:“我会看的。”
“探究那么多有什么意义?说不定……说不定哪天弗拉什觉得自己被耍了,又把我的名字张贴得满学校都是……到时候我可能觉得身败名裂大受打击决定赶紧跑路回自己的宇宙,你就算搞清楚了我的所谓‘行事逻辑’也不过白费功夫。”
那个被弗拉什放出的舆论吓得自投罗网的霍奇只能解一时之急。即便他的退学打消了同学间的互相猜疑,格温的名字却依旧有被弗拉什公之于众的可能——“除非能抹除弗拉什的记忆,”格温随口一提,想到什么又笑得肩膀小幅抖动起来,“但那可不行,那招别的宇宙有人试过了,后患无穷啊。”
“弗拉什不会曝光你的名字了。”迈尔斯被她随口扯出的话题提了个醒,想起了这几天他腾出手来解决的问题。
信号塔前侧的那只兜帽倏地转了过来,底下的两只眼睛睁得圆溜溜的:“不会吧,你把弗拉什杀啦?那我岂不是得把你逮起来。”
迈尔斯已经习惯了,完全不接茬。他用食指关节敲了敲口袋里的手机背壳,示意她看自己刚刚发过去的消息:“看手机。”
那是一张图片。
“我拍到了弗拉什抽叶子的照片,”迈尔斯见到她点开了那张烟雾缭绕的图,解释,“告诉他如果敢在愿景学院传播他知道的那些消息,我就把这张照片发给艾莉西亚。”吓唬成分居多,其实他连艾莉西亚的联系方式都不知道,但这个把柄显然比任何其他威胁都更好使。
“他也就怕这个了。”格温收起手机,她熄灭屏幕之前看到艾伦在群里对这那张莫名其妙的照片问了句“迈尔斯你突然发这个做什么不会是自己想抽了吧”,但两个人都没回他。
迈尔斯摇头:“他还怕死。”
其实他曾经真的考虑过让那张嘴再也说不出话的,迈尔斯看了眼那只随着手机屏一并黯淡下去的兜帽。但蜘蛛侠开玩笑的那句会兵戈相向的话也绝对不是说说而已。
“那你曾经设想过死亡吗?”她像是随口一问。
迈尔斯目光凝滞在远处。他一直很想知道死亡是什么滋味,他很想问,但是父亲从未在梦里告诉过他。
“不是亲人爱人的离去,是自己的死亡。”少女猜出了他在想什么。刚刚的插曲似乎缓解了她的某些压力,此刻她决定敞开一些。
他们已经好久没有这样不含任何龃龉地面对面认真谈过话了,之前的几次不是在各忙各的之中插科打诨两句(主要是蜘蛛侠单方面在插科打诨,徘徊者当车载电台听),就是忙着和对方干架。她向上看着那个发着绿色荧光的8字招牌,又似乎在仰望另一座高不可攀的城市巨兽:“你爬上帝国大厦的那刻在想什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