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夏聒噪的蝉鸣一阵阵送入耳边,即将放长假的惫懒感和对闷热天气的倦怠使得一屋子风华正茂的高中少年失去了以往的活力,不是恹恹地伏在桌上便是将手持电扇开得震天响。热风掀动海蓝色的窗帘,操场上一批不知疲倦的体育生的呼喊依稀传上高高的楼层。
戴着银边眼镜,脸庞瘦削清秀的空璿正手拈水笔,认真地做着习题。身为Y中高一一班的班长兼学委,即便是如此酷暑难耐的日子她仍然坚持着自律。她个性凌厉锋锐,做什么都是雷厉风行,易燃易爆炸,一口毒舌就像手中尖锐的笔杆一样不饶人。就在这时,仿佛沉眠绝灭在地层深埋了八百年的后桌忽然猛地一动,她感到自己的椅背被狠狠创了一下,一个兴奋的声音在身后小声唤她:“念尘兄!欸!”
阮念尘是她的古风自设名,在这个班里她不曾告诉过第二人。
学委大人却丝毫没有露出学习被打搅到了的烦躁,而像是候待一天的事终于来临了般兴致勃勃地转过头去。只见一张额头上印满了睡觉压出的红痕,两眼惺忪却满溢兴奋的漂亮小脸。
正是她文学上的挚友,心灵上的知交,一班的语文课代表叶瑾。是她唯一愿意宠溺疼护,温柔相待的人。
一看到那张泛红的熟悉脸蛋,空璿便觉得几节课的疲惫都被消弭了。她噗嗤笑了,怜爱地揉了揉她的头发:“看你睡的。”叶瑾却笑得一副乐不可支相,手里举着一沓约莫四五张泛黄的纸“你看看这个好东西...哈哈哈哈...我昨天刷书包来着,今天换了初中的旧包背,结果从里面翻出了这个...我以前写的玩意...哎呦情怀呀真是情怀...”
她接过那叠纸,信手翻了翻,见里面的字又乱又挤,笔画稚拙,读起来颇有些费事,于是略扫了几眼就还给了她。字里行间倒也能瞧出来是个有头有尾的规矩故事,只是四五页的内容便能叙述完毕,可见是个平凡且干瘪的东西。
叶瑾依然捧着她的旧作一边摇着头一边傻乐:“哎呦...我那时候的脑洞可真贫瘠啊...什么追凶手遇命定双归隐...也太俗套了吧...当时年少哇...哎呦哈哈哈哈哈哈哈..”
空璿弹了一下她的脑奔儿:“好啦,今天下午有风没那么热了,放学陪我买栗子去。下节课不许再睡啦,否则我可不饶你。”
想到一品家的糖炒栗子,她顿时眼前一亮,口舌生津。栗子是这两个小姑娘最爱吃的零食,管他酷暑炎炎是不是吃栗子的时候,只要嘴馋,小姐妹俩定然不会与炒货店“爽约”。“好好,别说一下午,就是今天晚上我也睡不着啦!”
放学铃响,她们像往常一样踏上了去一品香的小路。两人一路愉悦地谈着学习生活中的各种事,在经过一个路口时,她们都未注意到对面的灯已转红。此时她们已经走到了斑马线正中,叶瑾发觉不对,急忙拉着空璿往回退,空璿的第一反应却是抓紧过到对面去。两人在道路中央一番拉扯,蓦地,几片纸页从叶瑾未拉好拉锁的包中飞出,飘至二人身侧,两人的眼前浮起片片耀眼的白光,恍惚间似乎有一扇门的赭色轮廓于光焰中浮出,将二人瞬息融了进去。
随着刺目的白光和眩晕感散去,他率先注意到的,是身边同样一脸惊奇的俊秀青年。
他“啊”了一声,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撒了手,倒退半步,觉出脚下触感不对,低头一看,半只黑靴的后跟已经陷进泥里。
这时,仍未弄清状况的他又听见面前人略有些激动的声音:“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只见那人拎着自己的衣襟左看右看,原地转了个圈,忽地转向他:“原来如此!”
他眨了眨眼,有些迟疑地道:“你是...”
那人冲他诡秘地一笑:“既然如此,那我岂不是可真的唤你一声‘念尘兄’了么?”
阮念尘又是短促地“啊”了一声:“你是..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