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恶...小李..阿姜..大家...”陆棠梨的双目泛上怒意。他毕竟年轻,虽是当了掌门,面对下属的死亡还是会揪心,反倒是身边的燕如雪表现得比他还成熟些。
两人一左一右,眯眼盯视前敌,按剑蓄势。夜浓注意到这边,手掌一扬,几枚毒水丸弹便向这边破空飞来。燕如雪软剑一展,身子凌空跃起,手腕轻振,长剑真如一条夭矫的游龙一般‘啪啪啪啪啪’把那些水弹尽数击碎。她足尖在大石上一点,挥动长鞭一样的惨龙向夜浓飞去。而陆棠梨低吼一声,重剑高举,密密红云中的闷雷忽然隆隆猛响了一阵,电光大盛,向他手中这把“怒雷”急聚而来,通天贯地的银流映亮了周围一片怪石。陆棠梨转身,仰首向立在高处的研丹。研丹急忙召应巨石挡在身前,自己借掩护转身逃遁,夜浓也凝集十余个毒弹在自己面前,抽出双镰凝神防卫燕如雪。谁知这两人竟是互打障眼法,燕如雪的惨龙在卷住夜浓黑刃的时候借力一荡,人向研丹奔逃的方向落去;而陆棠梨的贯天雷到了要出手的最后一刻忽然目标一转,朝夜浓扔去。
燕如雪身材瘦削,生来就比旁人轻,这一荡直接令她跃过了遮住研丹的那块大石。她看见那条红影近在咫尺,心头一喜,抽惨龙卷去。谁知惨龙在虚圈住他身体的那一瞬他便砸圆球传离了,同时燕如雪听到耳后传来一阵风声,极限中俯身,“当”地一声被一只鞋尖踢到她高高甩起的发辫中的银环上。
“哼,混帐。”燕如雪向前翻了几个筋斗躲过,执剑回身,发现研丹的身形又飘忽不见了“我倒看你一个衣兜里能装几只球!”这次左后风声又起,她看也不看,脑袋一摆,挥辫甩去,“叮”地一声银环精准地叩在研丹的鼻梁上。她听到身后传来一声媚声怪气的惨叫,研丹鼻骨已歪,气急败坏地用手掩着,污血一滴一滴坠在石上。燕如雪眉毛略挑,冷笑道:“哈,好个歪鼻子的美人。”研丹的媚眼顿时要迸出火来:“贱人!我杀了你!”红袖一振,数十方巨石顿时加快移速,向她这边围来,她脚下的这块岩石则猛往右移,载着她向一堵石壁撞去。
夜浓举手一提,一汪墨水顿时从他身前的水坑中被抽出,凝成了一块水幕,雷团在触到水幕的一瞬便滋滋炸开,将他眉浓瞳深的阴沉面孔映得雪亮。他再将手一挥,水幕便裂成许多带着雷电的水球,向四围击去,登时又有十几个修士身中带电的毒水弹,惨叫着抽搐跌倒。陆棠梨见反伤了自己人,登时更恼更急,双目都布满了血丝。
“该死...不行,得再多叫点帮手来!三五,圆缺,你们回去叫俞堂主,倪堂主他们;冰清、小眠,你们去周边寻其他门派支援,快!”登时有两名男子、两名女子从激战中抽身,向陆棠梨躬身应了声“是!”便各各捏诀乘上各自的剑,银光远划,朝不同方向飞去。陆又从怀中取出几枚和冷怀璧的制型近似的烟号弹,拉动引信,“嗖嗖”两点白光急窜上天,在红云之上绽开几个硕大的剑形图案,旁侧是一道小小闪电。就在这个当儿几球毒弹又冲他快速飞近,刚忙着发信号的他应避稍稍不暇,上衣的后角被扫中了一块。浓墨染衣,旁边擦过的几枚毒弹登时如长了眼睛般纷纷掉头拐弯,冲他精准地砸来。陆棠梨猝不及防,舞剑一阵缭乱格挡,“波”地一声左臂被击中一团,嘶嘶几下衣物瞬间被腐蚀,伤处冒出一缕黑烟。他疼得“啊”地一声捂住手臂,缓了一会才抬起手来,臂上已出现一个渗着缕缕黑气的圆形创口。“这是...尸毒...”他嗤地将那片染了墨的衣角扯下,一边挥剑斩削水弹一边扭头厉声喊道:“大家小心,不要让墨水沾到衣服上,它有标记作用,一旦沾上周围的水弹就都冲着你来了!!”说得容易,可激斗中哪里有那么容易不被墨点溅上身,伤亡还在不断增多。
“可恶...这只存于秘史中的神秘邪帮果真这么难对付么...”他感到伤口中的毒渐渐发作,动作开始变得迟钝,眼看就要挡不住射来的水弹了。这时一个淡色的身影冲到他身前遮住了他,同时一个温醇的女声响起:“帮主您先去疗伤!这里由我「浮云」先帮您顶一阵!”陆棠梨感动地道:“苏允...多谢。”瞅定一块大石正欲奔去藏身,蓦地,四周被一团浓郁的红云笼罩,什么也看不清了。娇俏的女音劈空响起:“不许走!呐,你叫‘素云’,比得过我的‘红云’么?”
视野被阻,两人看不见嗖嗖飞来的流弹,只能胆战心惊地听声辨位,盲目招架。听见夜浓的声音:“彤云,你不要闹了,快回去保护少主!”“少主?少主在寝宫安全得很哪!过来给你帮帮忙都不行?你们这边好生热闹,下面都快闷死了。”“这次那群人中有双子中的另一个,你好些还是下去守着。”“怕啥?吊死鬼还在下面呢。小红娘他偷穿我的衣服!喂,小红娘在哪里?不会死了吧?”研丹恼火的声音在较远的高处响起:“什么偷穿?那是四百年前老祖下令赐给我了。你忘了?”
燕如雪在无数变幻挪移令人眼花的石块中跃来跃去,总想找机会接近研丹,可那道红影就仿佛鬼魅般,一直若即若离,难以靠拢。她明白对手只是在消耗自己的体力,可是不动的话又会很快被巨石们碾成粉末。她跃上一块尖峰大石,略略喘了口气休整一下,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倏忽眼前一暗,一团浓郁的几乎要滴出血来的红雾蔽住了视线。这一下别说原本就身着红衣的研丹,就连周边那些庞大的石块也只能依稀看见朦胧的轮廓。“咻咻”两声两枚小石子从浓雾深处飞来,射向她的要害,她听辨风声,挥惨龙击落了石子,却忘了挪移脚下方位。“咣”的一声她踩的这块石撞上岩壁,震得她差点背过气去。
原来,刚才彤云望见了站在石阵顶的研丹,便从怀中摸出圆球,默念几句砸下去,“噗”地一声便转现在岩块顶端,与研丹站在一起。她信手一挥,天空上的云气顿时聚拢过来,依样也笼住了这一片。彤云头上挽着双丫髻,短衫被风吹得扬起,抬着尖而俏的瓜子脸,得意地问研丹:“怎么样?哎,要是一会我们能把她杀了,就让少主把她也做成侍女好不好?”研丹抚着鼻子媚笑:“那,万一下一位少主是个男孩的话,你岂不是就有失宠的危险了?”彤云瞅他一眼,反唇讥道:“那又怎样,反正不管少主是男是女,爬床爬的最勤的不都是你?”“嘘——别搅我。”阵局似乎到了要紧关头,研丹顾不得揉他那漂亮鼻子了,手印一幻,喀隆喀隆一阵山石倾轧的声音,雾中传来一声短促的惊叫,似乎是燕如雪险些中招。
彤云看不清浓雾内部的景况,只能隐约瞧见黑乎乎的巨石轮廓。她好奇地踮着脚张望:“怎么样怎么样?伤了吗?”
这时,空中忽有一道灼目的光焰划过,触到光焰的那些深红云气顿时如被烫痛了般纷纷退却,不消片时便散了个干干净净。只见一个人御剑悬在上空正中,手捏法诀,而他脚下的那把剑正发出灿丽耀眼的光华,如同踏着一条金船。
燕如雪揩掉额上的细汗,仰头惊喜地唤道:“俞堂主!”来者也是个不大的年轻人,颏挺鼻直,英俊的眉目中灼灼有光,正是刃鸣阁三堂主「燃犀」俞炀。他精神饱满地朝下看了一眼,也笑着应道:“燕子。”
彤云见状,一缩脖子,尖声道:“不玩了...我陪黑水鬼去。”说完便砸个圆球,径自溜了。
燕如雪又问:“俞堂主!...陆棣他怎么样了?”
俞炀道:“帮主那边有阿战和阿萧去了,别担心。”旋即又眯眸看向对面的研丹:“这个家伙有点意思,让我会一会。”从足底抽出剑向阵中落去,刚一及地便又如一道金色流星向研丹直窜而上。...战堂主和萧堂主也来了?燕如雪略略放宽了心。
那壁厢,陆棠梨与常苏允正在狼狈招架水弹,忽闻“嗤”“嗤”两声,两道发着光的人影从天而降,银刃轻挥,四周的水幕与红雾便云开雾散。两人一个抱臂挑眉一个淡然玉立,身上都未染上一滴墨水,衣袂飘飘宛若神仙中人。
大堂主「万里」战封侯、二堂主「飞敛」萧重楼。
刚传过来的彤云见此,一声怪叫:“不玩了...这次真的不玩了!”又是一扔,“噗”地一声就此消失了。
挑着浓眉的战封侯取笑道:“怎么这般狼狈呀——陆帮主。”萧重楼则一声不发,直接冲上去与夜浓开打,身形飘忽不定,那些毒弹极难挨他的身。已经头昏脑沉的陆棠梨见这两人,顿感一阵疲惫之后的放松:“战堂主萧堂主——”这时一个绵软的人体倒入了他的怀中,他想起方才正是常苏允替他接下了大部分水弹,顾不得自己身上的疼痛,登时胆战心惊地抱过她的身体察看:“苏允!你没事吧?!”然而她的身上却并没有能足以使她倒下的伤口。常苏允慢慢睁开眼睛,只说了两个字:“力尽...”便又歪头阖上了眼,呼吸由急骤慢慢变得平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