案前摇摇的一灯如豆，寒夜中雪花静静地飘落，将窗纸映白了一块。稚嫩的诵读声伴着织机踏板的嗒嗒温暖了漫漫长宵。他懂事，对娘说，今晚雪照得窗户这么亮，就不用点灯了，也省点灯油。娘笑着说，亮着吧，不光是你读书，娘做活也得有油灯照着。可他知道，娘那是找借口，娘不过是怕他不点灯看坏了眼睛。

“一只，两只，萤火虫飞高高儿;一颗，两颗，星星挂的高高儿...”温柔的歌谣响彻耳畔，恍惚中母亲暖和的大手又抚在了他的发旋间。

“砰!”一瓶飞到他桌上的墨水粗暴地打破了他温柔的幻梦。他睡眼惺忪地抬起头，脸上、衣上、桌上都被溅满了污黑的墨汁。

几个学童见闯了祸，都屏息宁声地静了下来。待看清了被砸的是谁，又更为放肆地大笑起来:“吓死我了，还以为砸了谁，原来是那个穷鬼...”“哈，哈哈哈，看他那副样子真好笑...”

沈墨客待要发作，捏了捏拳，却只是无声地抿抿唇，低头收拾自己的东西。学童们继续肆无忌惮地打闹着，今天先生不在学堂，回老家办事去了，为学生们留了一篇文章。先生一走自是山中无虎，孩子们在写完那篇文章后便开始疯闹起来，拔花草掷板凳的。沈墨客坐在小桌前安安静静地温书，感到倦了，便伏在桌上小憩了一气，谁知又遭此横祸。

他桌上的一只小油灯也被打碎了，这是母亲专门为他制的。桌上的纸笔被浸了个透，半撮芯子躺在浊黄的油污里。

“昨天的文章，有谁没交?”先生背着手，威严地立在过道里。

沈墨客沉默地站起身来。他的文章，正是昨天被墨水和油污给泡毁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我走了你们都在干什么!一天到晚的就知道贪玩!房顶都迟早让你们给掀喽!手伸出来!”

“啪”“啪”戒尺一下一下地打在他的手心，疼痛更是一直钻到心里。他死死咬着嘴唇不让泪涌出来。

几年小学堂读完，他挑着一只单薄的布包，去了乡里的学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