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人到时,恶战似乎已经结束,几辆装饰豪华的马车倾倒在路旁,满地都是狼藉的物什。但地上并没有倒毙的尸体,似乎并无什么人伤亡。几个装束干练的汉子神情懊丧地瞧着地上的东西,还有几个人围着像是首领的一名英俊青年絮絮地劝阻着什么,声音很低,他们只隐约听见几句什么“战镖师还请三思...”“掌柜的和我们大家都很看重您,先别如此..”之类的。
为首的青年靠着一株树干,以手撑额。他左脸被划了一条长长的伤口,正在滴血,然而他仿佛感觉不到痛,只是紧锁着眉不语。良久,他突然把手一拍,抬起头道:“...兄弟们!咱们万里镖局的规矩大家也都明白。事到如今我也只有这一条路了。弟兄们保重。”言毕他突然抓起掉在地上的长剑,向喉间抹去。陆棠梨不假思索,急忙冲出去拦阻:“这位兄台且慢!!”对面另一边的树丛里也冲出了一个人:“哎!别呀!”
青年吃了一吓,动作登时住了。陆棠梨乘这个机会,飞身上前,一脚踢在他手里的剑上,长剑在空中划出一道弧光,落入旁边的草丛中。与此同时陆棠梨看见对面冲出的也是个半大青年,和这举着剑的青年看起来年纪差不多,都不到二十岁。自尽未遂的青年瞪着对面那人:“..东西都抢完了,你又来干什么?”又回头瞪着陆棠梨,“你又是谁?!”就在这时陆棠梨背后的解滢发出一声低低的惊呼“重楼?”对面那个青年看向陆棠梨身后,也吃了一惊:“滢姐?”
等等等等等等...你们都是谁!到底是什么关系!陆棠梨凌乱了。
最后两方人分别坐在路两边的石头上,开始交涉,陆棠梨这才捋清了两边的关系。
原来,方才那名欲举剑自尽的青年叫做战封侯,是镖局的镖师,今天接了上面一个大单。城中一个富翁要搬迁,托他们镖局护送一批金银细软过去,谁知这趟镖就被那名叫做萧重楼的青年带人给劫了。而那镖局为求名声,立下规矩,凡是失镖的,押送这趟镖的镖师便要以死谢罪。而劫东西的萧重楼因为和解滢同住在一座山里所以认识,解滢知道这小伙子打小就不安分,常带着一帮少年做什么‘劫富济贫’的事。说话的时候战封侯一直用眼睛死死瞪着萧重楼,目光愤懑,陆棠梨怕他再动起手来,一直坐在双方中间。萧重楼则是一副云淡风轻吊儿郎当的模样,微闭着眼叉手垫头坐着。
解滢轻声责备萧重楼道:“重楼,你不该做这样事,你看险些把人害死。”
萧重楼辩道:“滢姐,我们行动前都仔细调查过,要求护送这些珠宝的那个富人是个品行败坏欺压良民的家伙,不然我们也不会随便动手的。本来我们也不曾打算伤人性命,谁知那镖局规矩那么大,居然要人自尽,也吓了我一跳..”
解滢见战封侯的脸颊还在流血,心中不忍,柔声道:“小兄弟,你脸上的伤口还在出血,让我先帮你处理一下吧,我这里还有一些止血的药物。”说着就准备翻包。谁知战封侯倔强地将头一摆:“...我不!大丈夫伤便伤了,流血任他流去!”
陆棠梨问萧重楼:“你得手后为什么没走,还藏在树丛中?”
萧重楼道:“我?我看他们被抢后一直不走,疑惑他们还想干什么,就想留下观察一会,让大家先运东西回去。”结果这一看,发现对方竟要自尽,也慌忙跳出来拦了。
战封侯恼道:“把东西还我们!”眼眶一点一点泛上了红色。他年前入万里镖局,已经护送过六趟长镖,毫发无失,人人都向掌柜赞他是个年轻新秀,掌柜的也很器重他。如今居然栽在这个小山坳中,叫他简直如蒙奇耻大辱。
萧重楼摇头道:“不还,不还。”睁开一只眼瞄他一下,故意吐了吐舌头。他打定了主意。李老爷是个十恶不赦的大混蛋,他的东西,不抢白不抢。他想到山里生活困难的大家,徐奶奶摔伤了腿,黄嫂刚生完孩子,没有饭吃就快饿死了...
眼见得两方陷入了僵局,陆棠梨自己还是个大孩子,也有些没了主意。言耀哉却是有了想法。那战封侯既是能任镖师,一定很有些本事,而这萧重楼竟能把他们杀得丢盔弃甲,虽也有熟悉地形和出其不意等有利因素,想也是个颇厉害的。这两个少年都很“有两下子”,若是能把他们收入门派,那他们的实力无疑会大大扩充。眸光流转,他指着一地碎木板和打坏的车子温言道:“小兄弟,你看,即使东西找回来,你们的任务也算不成功,对不对?”
战封侯往他指的方向看了一眼,颓然低下了脑袋。的确,出了这等岔子,他已经没法和上面交代了。这个万里镖局,他是无论如何也回不去了。言耀哉暗中对陆棠梨使个眼色,要他就势接下去,然而陆棠梨并没有悟到他的意思,反而期待地听着他讲话。言耀哉只得自己继续往下接:“你就要这么自尽吗?你甘心就这样去死?”
战封侯脸现挣扎之色,蹙起眉头咬唇道:“我..自然不愿。”
言耀哉继续说下去:“你就这么把自己的命纳给一个组织?你还年轻!你还能做许多事!你的命是属于你自己的!”说到这里他又想起了自己,眼中隐隐现出激动之色。
“那些东西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回的了。只要那位萧重楼小兄弟不同意,你们也无论如何不可能去每户人家搜的。”言耀哉进一步断掉战封侯的念想,去其后路。“可..可我还有什么地方好去..”战封侯表情困苦。“哦?我倒有一条明路指给你。不如来加入我们的门派?对镖局那边,让你的手下们回去假称你自尽了便是。我们做的都是行侠仗义的事,比在镖局更能发挥你的本事。”
萧重楼刚要开口把战封侯拉入伙,谁知已被言耀哉抢了先。他噘起嘴有些不满地瞥开眼,小声道:“你倒聪明。”
“重楼,你要不要也来?”这时一个含着期许的女声突然响起,他顿然有些不知所措“啊..?滢姐你说..”
“你看,你们这些大小伙子与其在山上当绿林好汉,倒不如归个正经门派。既是想让大家伙幸福,就去更好地发挥你们的能力,行侠仗义,造福天下生民。”解滢的声音柔和却有力,萧重楼不知不觉被那声音打动了,把手从脑袋上放下来,坐直身体开始认真地思考:“为天下..生民..”
陆棠梨也兴奋了起来,瞧着两个大小伙子,眼望望这边又看看那边,咧嘴笑道:“是嘛!来我这里绝不会亏待你们的。护法已经有了,你们入伙,我就给你们一个封大堂主,一个封二堂主!”
战封侯与萧重楼互视一眼,马上又把眼神错开了。战封侯仍旧不满地别开脸道:“..若是他排老大,我可不甘心给这家伙当老二!”“哈?手下败将还有什么好说的。”萧重楼已经想和战封侯交好了,却还忍不住故意说这种话激惹对方,眉间隐隐带出坏笑。“..什么!方才分明是你们搞偷袭!不然我和你堂堂正正地再比过!”战封侯气得跳了起来,拾起地上那把属于自己的武器。寒光凛凛,红缨闪闪,他手中持握的是一把长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