勤婆僵硬的转过头,惨白的脸看上去像是浮在漆黑的夜色中的一副面具,一边脸蛋上的胭脂生硬的抽搐了一下,嘴角慢慢咧开一个让落落回味无穷的冷笑,然后转身,越蹦越快,拐过房子,不见了。
李承乾乘着月色来到村子外面的坟圈子里,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那棵怒放的梅花,月色下半树红梅映残雪,孤寂中有几分妖娆,他收回目光,蹲在脚边一个小小的坟包前,伸手理了理残雪下的枯草,记不清是多久之前的事了,她三岁的尸骨入了土,他便在这坟前坐了一夜,天明离开,再也没有回来看过。
后来他还为她守过两次夜,一次是在她五岁夭折的坟前,一次是十一岁的新坟,都在寒冬时节,夜风入骨,他浑然不觉。
昔人已逝,不忍追思,原来划过心尖的那一刃,并不因为一次又一次,伤口在同一个地方,血就能少流些。
好在送走十一岁的她以后,他就再也没有给她守过新坟了,现在她十五岁,再有些时日就过过生辰了,过了生辰便是十六岁,凡人女子到这时已是婚配的年龄了,豆蔻梢头,春雨如酥,正是一生中最好的时节。
从前那些风雨如晦的日子,他竟从未认真祈盼过会有今天……
李承乾正在发呆,身后突然袭来一股凌厉的剑气,他一个闪身躲开,瞬间已在几丈之外,他转过身,问了句:“什么人。”
“你什么人?”月光下一个白衣青衫的年轻人持剑向他刺来,表情略略有些紧张,二十出头的年纪,眉清目秀,面带稚气,故作老成的皱着眉,很有一股子人模狗样的大侠风范。
李承乾闪身躲开,借着月光一眼看到年轻人腕子上挂着一颗青玉扣,有些眼熟,稍稍失了下神,剑尖已抵在他喉前,李承乾憋屈的了叫了声:“你小子怎么见人就砍呢,我招你惹你了。”
一边叫屈一边顺着剑锋旋身,鬼魅般绕到年轻人身后,抬腿在年轻人屁股上来了一脚。
年轻人向前踉跄了两步,转身又朝李承乾刺来,李承乾一边躲一边忍不住开骂,“你疯狗吗,还来劲了……”
两个人在坟地里一个追一个躲正纠缠不开,忽然听到身后雪地里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齐齐回过头去,只见一个佝偻的人影僵硬的朝坟地这边蹦来,月光下一张刺目的白脸上下颠蹿,朝着那树红梅奔去……
“僵尸……”年轻人弃了李承乾,朝红梅树那边飞奔过去。
李承乾怎么看那个身影怎么觉得眼熟,紧随年轻人跑了过去,二人还没跑到树下,方才那个身影就忽的消失不见了。
年轻人抓着剑绕树转了好几圈,茫然四顾,一脸的匪夷所思,李承乾跑到树下还没站定,心头突猛然一沉,转身就往村子的方向跑去,都没注意到身后跟着个大王八似的咬定青山就绝不松口年轻人……
李承乾跑到勤婆家院子前,一眼就看到散了架的柴门,他三步并作两步跑到屋子里,见落落正耷拉着两条腿坐在勤婆方才停灵的地方,一张小脸比下午刚来那会儿更丧了……
落落抬头看到李承乾一副魂飞魄散的没出息样,向里间屋努了努嘴,“好着呢……我说老大,咱能回到从前吗?你下流潇洒,我辣手摧命,想出手时就出手……我他娘的什么时候这么婆婆妈妈过啊……”
一看就知道她今晚肯定忍辱负重了,没有丢下小缺一人在房里,眼睁睁看着勤婆的尸体在她眼皮子底下蹦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