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依然下着,只是不知何时已经小了下去,细碎的雪被风翻卷着,飞絮般飘落。卿柠抬头望一眼天空,依然阴沉如昨,天边却明亮了许多,她的嘴角不经意弯出一道弧线,雪要停了。
卿柠是骑着左大都尉的马,准确的说,是与左大都尉同乘一马出的龙城。坐在卿柠身后的左大都尉两手握住缰绳,不紧不慢的出了兵营,士兵肃立两旁。
城内的积雪应该每天都被仔细打扫过,此时路上只覆着一层浅薄的雪粉,马蹄踏着在上面,发出“哒哒哒”坚实的声音,四名黑衣护卫,拉开距离跟在后面。
龙城里的人纷纷弯腰致意,谁也不敢直视马上端坐的人,不论是一脸威严的左大都尉,还是面色淡然的卿柠,但是所有人都将这一幕看得清清楚楚。
左大都尉将卿柠一直送到太塔的毡帐前,他先翻身下马,又伸手将卿柠抱下来。
“如有事,随时来找我。你有我的金符,龙城上下都认得,仔细收好,急时可救你性命。”
卿柠点点头。
左大都尉才又翻身上马,一扬鞭,踏着积雪朝龙城奔去。
“达达。”
不知何时,乌涂亚和太塔已在身后。
回到熟悉又温暖的毡帐,卿柠只觉浑身一松。
太塔端来一碗热羊奶,卿柠贪婪的连喝几口,笑着说,
“还是自家羊奶好喝。”
站在一旁的乌涂亚红了眼眶,但也跟着露出笑容。
闻讯赶来的麻察和奥孤一见卿柠,似乎都松了口气。
“族人说看到坤兰诺,我们就赶过来,果真是你回来了。”奥孤说道。
“我没事了。”
卿柠放下空碗,看到他们担心的样子,不禁心中一暖,“这次左大都尉亲自送我回来,那些人暂时不敢找我和部族的麻烦。”
“就算左大都尉不送你回来,他们也不敢再对你如何。”一旁的乌涂亚插言道。
“为何?”卿柠觉得奇怪。
“你没听到龙城的传言?”奥孤问道。
卿柠摇摇头。
乌涂亚就把巴鲁骑着飞马下凡救她的故事讲了一遍,卿柠不禁大为惊奇,当时确实有人朝祭祀台射箭阻止行刑,但她并未看清是谁,更没想到这次救人事件会被传得如此神乎其神,自己也从龙城的灾星一下变成了守护者,这也有点太玄乎了,关键是那些胡人竟然都信了。
“那日我和奥孤带着几个族人也去了龙城,打算救你出来,”麻察道,“没想到进城要搜身,一律不许带兵器,我们只将几把短刀偷偷带了进去。入城后,发现祭台周围早有重兵把守,所有人不准靠近,我们一直没有机会动手,就在我和奥孤决定强行冲进去时,就有人先于我们动手了。”
“你们看到是谁了吗?”卿柠问。
麻察和奥孤都摇摇头。
奥孤接口道,“那人一身黑衣,脸用一块布巾遮挡,看不清容貌。身形确实很像巴鲁什长,有人还看到他额上那道疤。”
“后来呢?他是怎么出城的?”
“事情发生太快,谁也没看清,那匹赤马跑得像飞一样,朝祭台射完箭,他就往城墙一角跑去,很快不见了,后来斯波勒都尉命令关闭城门,派人全城搜查,也没有找到那人,连马也找不到。再后来就有人传他是巴鲁什长的化身。”
奥孤说完,众人都不说话,麻察的神情也黯淡下去。
“达达!”
卿柠正想说话,突然听到一声喊,敖斯木气喘吁吁的跑了进来,
“达达,你真的回来了!”
卿柠笑着望向他,“是啊,达达回来了。”
敖斯木一看毡帐里这么多人,有些不好意思起来,“那我走了。”说完又掀开门帘跑了出去。
卿柠和众人禁不住相视而笑。
等帐内重新恢复平静,卿柠便一下躺倒在毡铺上,闭着眼自言自语,
“还是睡自己的床踏实。”
见一旁的乌涂亚沉默得有些反常,又坐起来,
“乌涂亚,怎么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怎么啦?”
乌涂亚走到她跟前,泪水一下滚落下来,“听到你要被昆巴拉巫师祭天,我们又急又伤心,我问太塔你会不会死,太塔不说话,我以为,以为这次你再也回不来了......”
卿柠轻轻抱住乌涂亚,“傻姑娘,我这不是回来了吗?”
“麻察、奥孤去救你,我知晓时他们都进城了。我和太塔从早到晚为你们祈福,我的心一直跳,怕你们回不来,留下我和、我和太塔......”
说完,乌涂亚再也忍不住,哭得更加伤心。
卿柠的眼睛也湿润了,喃喃道,
“你们对我的这份情,我何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