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民间刮起的这场抨击攻讦之风,裴靖身为暴风眼,非但不生气,反为之高兴,并进谏文御纵容下去。
文人难得身心自由,顺政则失灵性,逆政则失性命,竹林众贤无一不是如此,文御既喜文学,又求听政于民,此风正合时宜,当择其善者入朝,国家得之栋梁,百姓得之鼓舞,必助文学盛行,堪称两全其美。
文御并没有裴靖想象得那么宽容大度,但裴靖都不予计较,他还不依不饶,反而显得他为人小肚鸡肠,他可不能成为盛瑾瑜那种不讨人喜欢的小心眼,遂遵从建议,下制鼓励民间议论国是,自由作文,启玉衡院录贤才,为玉衡待诏,不限数额,以六品学士为首。
自望京城完工至今一直荒废的玉衡院自此有了正当用途,秘书监著作司著作郎韩修担任首位玉衡学士。
韩修便是当年闻喜宴上以一支魏紫牡丹胜过魏凤川的另一位探花郎,其人文章才藻艳逸,白玉映沙,加之年轻不迂腐,人缘也很不错,由他主玉衡院选录实至名归。
裴靖宽容文人,不代表宽容始作俑者,为“感谢”盛瑾瑜的这一番大动作,她联合唐齐己、钟离清和、舒林等一众崇尚礼教的文人上表,认为“虽男女有别,然父母尊长于子女不应有别”,应循古礼旧制,将居母丧的时长由一年还为三年,即与居父丧等长,合二十七个月。
古例在此,且尚孝道,有理有据,任谁都无法反驳,除非想被人骂不孝。
此制一出,原本老老实实龟缩在家的盛瑾瑜立马找上了门,半夜三更翻进裴邸,熟门熟路地摸进主寝。
裴靖闻其问询,故作惊诧,“难道令慈……”
盛瑾瑜笑容恶劣,充满挑衅,“不好意思,教裴相失望了,家慈尚且健在。”
裴靖无所谓地笑了一下,“尚在便好,祝她康健。还有要问的吗,没有便滚吧。”
“我不走。”盛瑾瑜自顾自脱靴上床,钻进被窝搂住裴靖,眨眼工夫便不着寸缕,衣袍佩带丢了满地。
既是政敌,互相发难实属正常,他夤夜来此非责问之意,而是实在按耐不住想见裴靖的冲动,找来找去终于找到个能交代过去的借口,便赶紧跑来释放心里积压的洪流。
裴靖翻了个白眼,“盛家主自诩名门公子,素称克己复礼,却不遵守丧仪,实令人大开眼界!”
盛瑾瑜面露委屈,“在下一未夺情违制,二未歌舞应酬,三未与妻妾同房,敢问相公,在下何曾悖礼?若相公执意污蔑在下,在下可又要到御前请陛下评理了!”
“你少挑事。”裴靖没好气地吹熄灯烛,背过身去不再搭理这人。
盛瑾瑜心满意足地贴上去,本欲就此安寝,但心里有些话着实不吐不快,“听说那小白脸的文章很是出彩,在中书省做得不错,颇得人心。”
若非提及中书省,裴靖倒不知在说谁,“我只负责举荐,其他与我无关。”
“是吗?”盛瑾瑜将裴靖双手箍到身后,笑容妖冶,“他能和我一样让你尽兴吗?”
裴靖一脚踹开,“与你无关,管天管地,还管到我头上了!”
“你别什么阿猫阿狗都往床上带,”盛瑾瑜甩开手,低头在裴靖肩头狠狠咬了一口,“男人向来利益至上,他们不过是贪图你的权势罢了,待你哪有真心……哼,你待他们也未必有几分真心,不过是见异思迁、喜新厌旧罢了,也不嫌他们脏!”
裴靖对盛瑾瑜的猜疑早已释然,对文御的阴阳怪气也释然了,他们总这般,许是乐在其中吧,他们自己开心就好。
见裴靖沉默,盛瑾瑜越发肯定这人在心虚,咬着牙继续追问道,“伊南星有没有带上来过?裴晏方,你可别告诉我这对兄弟也一齐入了你裙下,你就这般喜欢玩弄血缘兄弟?”
裴靖不耐烦地解释,“那二人连内宅都未曾进过,你当人家跟你似的不要脸面,靠出卖身体飞黄腾达。”
“原来如此。”盛瑾瑜终于松了口气,立马转怒为喜,“在下飞黄腾达靠的是自己,不过你说的办法倒也可以,在下如此卖力,相公愿赏予在下何职?”
“赏你?”裴靖哂笑,“我不告你违制已很给你面子了。”
“你敢告吗?告了我,你也逃不掉。”盛瑾瑜脸上绯红的笑容里尽是威胁,“我好不容易找了几个能文的写你,你倒好,给我搅和成这般模样,我正愁想不到办法反击呢,你快告去吧,让所有人都知道我在与你颠鸾倒凤,信不信陛下先撕了你?”
裴靖默不作声,这人倒会拿捏她,别的她都不怕,只怕会气到文御。
盛瑾瑜俯身亲了亲裴靖的脸颊,在其耳边吹了口燥热馥郁的气息,“那夜在寒舍尽兴否?”
裴靖拒绝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闭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