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夜半深沉。
皇城司狱,专门囚禁重要犯人之地。
李侍卫领了口谕,提前到承乾宫,来为白秀引路。
南宫凌守信,此时狱外无人把守,只一根火炬悄无声息地燃着,推门而入,穿行其间,安静地只能听到飒飒的夜风刮过。
高耸的牢墙,冰冷的铁栅栏。
白秀身穿斗篷,半遮着脸,带千斤一起,跟着李侍卫七弯八拐。
路过每一间牢房,借着天窗透出的薄薄月光打量,发现里面全都是空的。
不多时,窄路两侧不见牢房,只余岩石墙壁,李侍卫终于停脚,他抬手往前指了指,悄声道:“娘娘,沈确在最里面那间。”
白秀顺着他所指,望了一眼,前面乌漆嘛黑的根本瞧不清楚。
沈确被看押在如此隐蔽的一间,似乎是南宫凌早已料定她会来见沈确……
一种被人掌握在股掌之间的无力感突然袭来,白秀稳住心绪,转念一想,这样更好,南宫凌万事都能算得精,很快就不需要她了!
“里面太黑,千斤随哀家进去,你去外面候着吧。”
李侍卫颔首:“是,娘娘。一刻时间后,看守回来执岗,请娘娘提前些出来,叫人瞧见了…皇上便不好替娘娘遮掩。”
“哀家知道。”
李侍卫将沈确那一间的监牢钥匙递给了千斤,随即快步离去。
千斤点燃一根蜡,护着火苗,白秀紧跟着,步履匆匆。
终于在微弱的烛光中,她见到了沈确。
他该是听见了声音,直直立在牢房中的小桌旁,疑惑地望着她。
沈确穿着破旧、肮脏的囚衣,显得他更加单薄,头发凌乱,可眼神依然清明,身姿依旧笔挺。
神清气朗,五官俊逸,衣衫褴褛掩盖不住他身上那股文人的书卷气。
白秀视线下移,粗略地扫了一眼,还好,他没戴脚镣,穿着鞋方便跑……
牢房门锁打开,白秀摘下兜帽,对沈确笑了笑。
“娘娘为何冒夜潜来?”沈确好看的眉毛拧起,嗓音有些沙哑,“若被人瞧见,恶意揣测,恐污太后娘娘名誉,娘娘快离开这!”
白秀一步上前,走了进去。
“我来带你走。跟我走吧,沈长安。”
沈确一愣,用奇怪的眼神看她:“娘娘,您可知您在做什么吗?我是明日要被行刑的死囚,您这是劫……”
“我很清楚自己在做什么!”白秀打断道。
“今夜,千斤会带你去一处府宅,短时间内那里很安全,你先待上一阵子,”白秀说着,并快步走向他,“之后,等风头过了,你想去哪儿定居,我再来想办法。”
白秀靠近,沈确轻轻呼吸,闻见一丝淡淡的檀香。
他霎时间了然:“娘娘求过皇上了?”
“你怎么知道的?”白秀惊讶一瞬。
紧接着,她又道:“这不重要,晚点再说。皇上同意放你走,只给一刻钟时间,所以要尽快,你先跟我走!”
白秀一把拉起沈确的手,作势要拽他出去。
然而,沈确站着没动。
一只蜡烛的光照不满整间牢房,白秀眼底的微红藏在阴影里。
千斤在一旁看着,见状,他将蜡烛摆在桌上,然后默默退出牢房,离得不远,静静候着。
白秀咬了咬牙,倏忽回头,催促道:“快走呀!”
“现在不走,难道真要等死吗?!”她两手握紧沈确的手,这一次使了很大的力气,想把他朝外拖。
却不料。
沈确也用了力,力正相反。
她没能拖动他。
“太后娘娘,我不能走。”
白秀一顿,感觉到他的手正在缓缓抽离,心口突然一疼,像被针扎了一样,她抓着不放,握得更紧。
她急得跺脚,隐隐有了哭腔:“不行,你必须走!”
“明天就要车裂你了,现在还不跑,想什么呢你?”白秀几乎是尖声叫喊,“车裂!五马分尸!把你手脚、头绑在车上,套上马匹生生撕裂你,你真的不怕吗?”
她瞪着沈确,急躁无比,执着地把他往外拽。
“快跟我走!”
沈确眉头紧锁,眼睛里透露出一丝困惑,视线掠过她闪着泪光的眼睛,缓缓看向她不肯松开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