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野寒露半袭,夕色冷风撩人。季彬蔚担心尧寻臻一介女子夜半行路恐遇不测,便将其拦下,日出继行。粗细木枝架起三角堆,跳跃的火光落入远上大破天光的霞光中,暖意包裹着尧寻臻,火影印在她的面庞上忽闪忽闪的,不禁昏昏欲睡……
倏而受惊,尧寻臻回了神,见明靖还是那般神色端坐着,季彬蔚四下无踪,应是耐不住寂寞去了别处,起身到湖边捧起清水,冰凉的湖水像是直接沁到了心田,泛起的浅浅涟漪中柳枝低垂,吸引了尧寻臻的目光,她向柳岸逼近,踮脚折下鲜嫩的柳枝,将近人高的柳枝挎在臂上,柳梢垂在裙摆上,为纯白的衣裳添了几抹青色。
桃花朵朵,并在桃枝,娇俏之色惹人难拒,采了几枝压枝头的,尧寻臻坐在树下的石桌,熟练编起了花环。
季彬蔚半眯着眼,以臂为枕,曲腿倚在不远侧一颗耸入云端的伟树上,尧寻臻进入桃林后的一举一动,他尽收眼底。那张略带胭脂色的面上轻扬的嘴角勾起了季彬蔚舒容上的一抹愁色……
“这张脸……?”季彬蔚的眉间又紧了几分,“是她!!!”
前段时日,他曾夜探清玄冷宫,揭过宫顶上的琉璃瓦,透过半遮的瓦角,见一女子俯首致心地做着什么,如今这花枝掩着的轮廓,倒与那日女子别无二致……
季彬蔚惊得一跃而坐,试图看得再清楚些……
千真万确!她是当初那个假的风止安!
“你与风止安是什么关系?”季彬蔚飞身落地,矗在尧寻臻身前,未落定急着问道。
柔软的柳条极易成型,如今已有了花环的主干,尧寻臻惊的抖落了才从桌上敛起的粉中透白的整簇繁花,将余下的柳条硬生生掐断……
季彬蔚的神色惊中带匆,喜中掺忧,尧寻臻紧张的吞咽,想起他曾说清玄国强势地占了明月国领地,若是实话实说,隐隐有性命之忧。
“我不认识风止安。”尧寻臻挤出如常的笑容,心虚地答道。
“我在清玄国的冷宫见过你,风止安与你关系匪浅吧。”季彬蔚开门见山,饶有刨根问底之态。
“我们还没有到知无不言的时候吧~”季彬蔚自信的言语,让尧寻臻知道定是有备而来。她扬了扬头,试图打马虎眼来隐藏自己的不安。
季彬蔚正欲开口,远处飞来一柄轻巧锋利的长剑,季彬蔚眼疾手快用匕首挡掉,改变了长剑直冲尧寻臻的轨迹。尧寻臻耳侧半缕青丝随长剑落在石桌上,一簇一簇的桃花被剑气弹开,只有落剑的清脆声飘在空中……
空气顿时固化,尧寻臻惊恐的转身,看着红眼似是入魔的明靖。
“明靖,不要冲动!”季彬蔚顺势挡在尧寻臻身前,试图让明靖冷静些。不知他何时出现在身后,带着不可遏制的杀气。
“你不是说她与风止安关系匪浅吗?”明靖径直走向季彬蔚,目光却一直在尧寻臻身上停留。
“关系匪浅~若是死在我手上,不知风止安是否能为你伤心几分?”明靖狠厉的神色上有着玩弄的意味,似乎尧寻臻对他而言,只是一只两指一紧便可捏死的蚂蚁。
“事情还没有查清楚,况且,就算她真与风止安有关系,她也只是个无辜的女子。”季彬蔚将石桌上的长剑背在身后,以免明靖一时冲动。
“她无辜?我万千国民难道不无辜吗?我父王母后难道不无辜吗?只要能让风止安尝尝痛苦,就值了。”明靖从季彬蔚手中夺过长剑,带着不可抗拒的威严,转向尧寻臻……
尧寻臻强装镇定,生机险中求……
她抓起明靖的手腕,将剑刃逼近自己的颈部,“你杀啊!我绝不反抗!”尧寻臻一副大义凛然,慷慨赴死的姿态出乎明靖意料,一丝惊慌压住了怒火。
见明靖此状,尧寻臻进了小步,握住剑身,坚定的刺入颈部,这气势让明靖恢复了些理智,一阵畏惧松开了剑柄,季彬蔚倒吸一口凉气,静观其变。
明靖又如白日那般失神,尧寻臻撕下衣袂,缠住手掌,对着明靖流露出恨铁不成钢的无奈。
“若杀了我换你畅快,我无话可说。可你在自欺欺人不是吗?”尧寻臻看着明靖掌心的蜕皮,心中感慨万千,“一双练字作画的手如今却布满了握刀执剑留下的茧,怎么又不算命运弄人呢?可世上有太多被命运捉弄的人了,风止安亦是。她跟你一样,被套在公主的笼子里,饱受冷眼,半生蹉跎。你的国仇家恨,与她又有几分关系呢?”
明靖还是那般呆着,似魂魄皆已出窍。未经他人苦,怎劝他人善?此时的尧寻臻未经灼心之痛,对明靖之为难有感同。
明靖怎会不知尧寻臻是无辜的女子?怎会不知与他有不共戴天之仇的不是风止安?怎会不知王族子女不过是权力游戏中没有自由的人偶?可他,再无余的力气与世道抗争,他的失败,他的痛苦似是与生俱来……
如今心有千愁,却无发泄之处,能觅得一点大仇得报的希望便能支撑着他苟延残喘于世。
曾几何时,他也是个无忧无虑,热爱山水,善良助人的少年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