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惦记陈笛的飞机降落，贺扬睡了不到一个小时，就醒了。可他不愿意离开这张残留着陈笛气息的床，就半靠在床头，在心里盘算起来。端午节是6月6日，星期一，国定假期排的是6月4-6日，就是周六放到下周一。贺扬早已对着日历把放假安排看得烂熟于心。还有三十二天才能见到他的心爱之人！

晚上陈笛下了飞机回到家后，贺扬只跟她在电话中聊了一小会儿就赶紧挂断。他不能耽误她照顾越越早些洗澡睡觉，早些收拾好旅行的物品，准备明天上班上学相关的事情，他不能霸占她所有的时间和精力。之后他自己也去洗了澡，躺上了床。时间还不到十点，可他却因贪恋那床单被罩枕头上有着陈笛的气息，就这么早上床去体味。是的，现在家里只有他一个人，他也不用怕被人看到而难为情，穿着篮球背心和平角内裤上了床。其实并不困，他就起身又去书房找了本书靠在床头上看，然而翻过几页，发现自己根本看不进去，索性就平躺下来，又侧过身去，把半张脸平铺在枕头上，遂又抓起了一大片被角，抱在自己的怀里，幻想这是他的笛子。从那天起，贺扬就养成了这样的睡姿，他盼望哪一天睡觉时，怀里抱着他的陈笛。

会有那么一天吧？贺扬心里怀着希望，但又不免忐忑。人生会有意外的惊喜，就像这次得知自己就是陈笛少女时代对理想异性的模板，自己是第一个走进她心里的男生。然而人生不确定的事情也太多，他也不太有把握真正得到她，把她娶进门。贺扬知道，自己只能不懈地努力，拼尽全力去争取。他知道他们之间远隔千里路程，他知道陈笛虽然爱着他，但她的心里貌似还未放下全部的顾虑，他也不敢去探问。再者见面享受甜蜜的时间太短了，他不舍得把一分一秒的时间花在讨论不确定的未来。

挨过了两个星期，贺扬就开始张罗着定机票，端午节去上海。他原本想定6月3号晚上的票，但又觉得自己那么晚下了飞机直接去陈笛家，住在陈笛家，有点不好意思，于是就定了4号一早飞上海的航班，他觉得中午之前到家，和她们相处大半天，晚上再留宿貌似合理一些。返程他定了6号晚上7点的航班，就是陈笛和越越五一节去BJ的那一班，这样他可以和她们相守两天半，住两个晚上。

贺扬越想越兴奋，他的心时时刻刻都在奔赴上海，奔赴他的心爱。每天早上他给陈笛电话叫早，都抓紧时间送一个吻。晚上睡前通电话，他更是舍不得挂断，甜言蜜语怎么说都不腻，每次说了挂断又舍不得，继续说下去，好几次陈笛在电话那端都睡着了，他轻轻唤了几次，没有反应，才放下手机睡觉。贺扬只觉得自己浑身使不完的劲儿都要用来爱她，只嫌每天只能早中晚三次和她通过电话相拥，他只嫌时间过得太慢，一次见面又分离后等下次见面的时间太长。

过了两天，贺扬被单位领导叫去了办公室。

“小贺，”领导脸上挂着笑说：“好事情，房山那个项目终于可以结算了。”

“是么？”贺扬也是喜出望外。

“没错。那边总算承诺了。不容易啊！”领导叹了一口气，说：“咱们要抓紧，趁热打铁，明天就开始。你全权负责。要跟紧。有问题随时提出来。”

贺扬只好笑笑，答应领导说：“好。我全力盯着。”

这个项目是零九年接的，项目施工过程中甲方就屡出状况，去年项目全部完工交付，但甲方一直不肯把结算提上日程。当时是贺扬与另一位同事一起负责这个项目，主管的领导也不是今天找贺扬的这一位，但那一位去年调任集团另一家公司去了，与贺扬一起负责项目的同事今年过年后也去西安曲江常驻跟项目，剩下贺扬一个人面对项目结算这件棘手的事。其实去年项目结束到现在，贺扬已经多次联系甲方对接人，试图请对方配合，启动项目结算。对方一直以各种方式推脱，要么说项目验收后，内部还要再度审核，要么又说牵涉相关领导的离任审计，或者又是要等领导层开会讨论，总之就是没有一个准信，什么时候能做结算。

贺扬一想到这件事就头痛，这个跨了三个年度的项目，自己单位和甲方都涉及人员变动，公司为工程的垫付款和分包公司的要账都让他心里堵得慌。贺扬没有想到的是，新上任的主管领导倒是把这件事协调好了，终于把结算的事推上了日程。这绝对是个好时机，今天领导的话说得清楚明白，要趁这个机会抓紧把工程款收回来。领导让他盯紧，也是合情合理的。就算领导不强调，他也会全力以赴地盯着结算。其实他心里感谢这位新领导替他创造了机会，否则那个让他奔波了一年的项目相当于白干了。

贺扬回到办公室，就开始按照以往的工作方式，列出要做的事项：要和财务对账，要和办公室沟通，要梳理所有材料，要和项目组的同事们对表，更重要的是和甲方保持良好和谐的沟通。这里面学问可多了。贺扬对着电脑，看着工作清单，认真投入地思虑起来，甚至都考虑和其他几个正在建设的项目一样，准备端午节的节日礼物。

接下来的几天还算顺利。周二吃午饭时，在餐厅遇到了领导，他一见贺扬就很高兴，夸他工作推进得很扎实，说甲方反馈得情况也不错，配合度很高。

“不错，整体很乐观。”领导说：“小贺，正好我想着要过端午节了，咱们也表示一下。”

贺扬说：“是的，领导，我也想到了，趁这个机会好好表示一下，端午节礼品我也预定了，明天就专门送过去。”

“好，好！你考虑得周到。”领导说：“不过，我也想咱们趁机再和那边宋总及几个项目经理再一起聚聚吧。”

“好呀！”贺扬说：“您看要么周四或周五下了班？您敲定时间，我定餐厅。”他心想幸好去上海的机票是周六的，否则……

“我之前问过宋总了，他好像对吃饭兴趣不大，我就寻思端午节放假人家恐怕要陪着家人一起，所以啊！我就想着咱们约着几家人一起出游，京郊随便找个休闲的地方，烧烤，钓鱼，聊天，都带上老婆孩子，啥呀不耽误。”

“这……会不会有点难度，他们会去么？”贺扬心里开始忐忑，又不好说自己不想去，就找点借口。

“哈哈！我问过宋总了，他说周日，五号有空，其他时间要去看老人，父母，丈母娘什么的。他倒是愿意带着老婆孩子一起出来休闲。这多好啊！咱们就安排五号吧！你抓紧约地方，通知其他参加的人。”

贺扬苦不堪言，又无法直接抗命，一时就僵住没有回话。

领导看了看他，又说：“可惜就是你家，弟妹和大侄子都在国外，你一个人有点孤单，难为你了。”

贺扬反应过来领导并不知道他离婚的事，一时一刻也无法在这人进人出的食堂里向领导解释，自己要去上海见热恋的人，急得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最后憋出来一句：“好的。”

贺扬面对餐盘里的饭，完全难以下咽，象征性地动了动筷子，就离开食堂，走到院子僻静的地方给陈笛打电话。可他拿出手机要拨陈笛号码时，才想到陈笛应该也在吃午饭，现在告诉她只能让她和自己一样吃不下这顿饭。唉！贺扬忍着心里的堵，回到办公室勉强等了半个小时，又走出办公楼，拨通了陈笛手机。

“宝贝，对不起，我……”贺扬接通电话反而不知道怎么开口了。

“怎么了？我的贺大工程师？”陈笛又清又脆的声音传过来，听得出她接到电话那一刻的愉悦。

“我，笛子，端午节我去不了上海了。”贺扬叹着气说。

“怎么？为什么呀？你们不是也放假么？”陈笛不解地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