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着看好戏的朱才茂霎时像见了鬼一样,冷汗唰得铺满后背,心不可自抑地提到了嗓子眼。
“不!不可能!”
他急赤白脸地扒开莫师兄,正好对上南璃抬眸的眼神,古井无波,仿佛早预料到了这一幕。
“错了错了!这破珠子不准,她一定是魔族!”朱才茂说话时下唇都在发抖。
莫师兄看到石珠的光芒也闪过一丝惊讶,不过很快掩盖了过去。
“这可是宗主亲自赐下的法器,你怀疑上玄宗宗主也是魔族?”
朱才茂退无可退,扑通跪倒在地,“小的不敢!小的不敢!”
周围无人应他。
他咽了口唾沫,看着众人脸色小心讨好道:“是…是小的有眼无珠,小的认错了,不如各位道友再给小的一次机会如何…”
“一次机会?”莽虎重重踏前一步,“你为了满足私欲,残害同族、推卸责任!如此坏种,看我不一巴掌把你送回娘胎!”
“不不不!好汉饶命!”朱才茂裆部一湿,不由分说开始往地面哐哐磕头,“我是真的知道错了,上玄仙子,求您帮我说说话吧,我真的再也不敢了!”
“你还想让别人帮你求情?你…”
莽虎高举的手被拦下。
“算了,这位道友,”西锦出声劝道,“他都已经这样了,杀了他也改变不了什么,不如就放了他吧。”
莽虎两道虬眉高高吊起,又见莫师兄和其他修士没有反驳她的话,只好放下高举的手。
但是要让他莽虎就此妥协,那是不可能的!
兽族谁不知他是有仇报仇,有恩报恩的好虎。
什么新仇旧恨、有恩下次再报,在他这里通通不存在。
万一仇人先被别人杀了怎么办,万一恩人先死了怎么办。
不过看在上玄宗是个大宗,接下来的计划也和上玄宗有关,那唯有…
莽虎神念忽地一动,横在不远处的巨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砍向朱才茂的双手,不过一呼一吸间,他的双臂只剩下两段血肉模糊的残肢。
西锦未出声阻止,就被莫师兄提前带着远离了几步。
鲜血如喷泉涌出,钻心的痛传来,毫无防备的朱才茂惨嚎出声。
“你…你!”话未说完,他一头栽倒在地,恍若一只漏了气的破风箱,吸粗笨而沉重。
“人可活,却不能不罚!”
莽虎心满意足地收回斧头,又从怀里掏出一根白色骨笛,走到南璃面前递去,“如果你有需要,吹它三声,我一定及时赶到。”
躲在朱才茂最远处的南璃仰头看着足足有两个半她那么高的大汉。
苏姨说过,兽族心思单纯,性格憨直,他们不轻易接近人,但只要是他们认定的朋友,就会赠出一个与自己相关且独一无二的信物,不管去到哪里,都会得到兽族的优礼相待。
“好。”南璃双手接过,暂且放弃拿他泡雄虎酒的念头。
敢利用她拖延时间,当真是守着老虎下山——浑身是胆。
不知南璃所想的莽虎憨憨一笑,“我先走了,你随时可以召唤我。”
“你们不是兄妹?”听到他要走,莫师兄走过来问。
“不是。”莽虎看了看才长到小腿处的南璃,“我们长得很像么?”
“不像。”莫师兄笑着解释,“看她那样护着你,我以为你们是…”
“姐姐,”南璃实在没兴趣听他们鬼扯,拉起西锦的袖子道,“我可以跟着你走么?我实在是无家可归了。”
莽虎听得兽心一痛,仓皇丢下几句“我还有事,先走了”的话,就飞似地逃离了破庙。
西锦蹲下身,对着南璃轻缓道:
“我们接下来要去一个很危险的地方,你愿意一起来么?或者我给你些灵石碎银,把你安置到城里去。”
“我想和你在一起!”南璃没有半分犹豫。
“那现在就走吧。”莫师兄向前迈步。
几人说着话共同离去,快要跨出门口之际,西锦朝着地上的朱才茂屈指一弹。
伴随他们的身影消失,朱才茂睁开双目,猩红血丝宛若细虫长满眼球,他盯着身边的修灵丹,像疯了一样低语道:
“我知道她不敢杀我…她绝对不敢!”
忽然他夸张地大笑起来,连咳带喘道:“想去上玄宗?死贱…”
话说一半,他五官蓦地扭曲,未出口的话沦为碎石滚落深渊。
“抱歉,现在才轮到你。”
一只瘦小冰凉的手轻轻抚上他的喉咙,由于手的主人太过瘦削,朱才茂还能感觉到根根指节的形状。
背后一痛,潜伏许久的金丝从尾椎刺入,灵活地缠过胸腔五脏破腹而出,再穿透鼻孔一路向上,直达大脑反复搅动。
“那么想活,为什么不求求我呢?”
等到他的三魂跑出,南璃虚虚一点,就见地上的人直愣愣地蹬了几下腿。
朱才茂到死都睁着他绿豆般的眼睛,身如僵木,双臂处的血浸润了泥块,为灰黑的泥像涂抹上一层暗红的妃色。
薄暮冥冥,南璃看了看堆在墙角的尸体,眉尾上斜,似乎想到一个极好的办法。
“南南,要走了!”西锦的声音随风传来。
“来了!”
南璃把金簪一收,朝西锦的方向跑去。
在她走后,黑夜裹挟惨白的月色侵入破庙,窄小破损的空间内,以朱才茂为首,跪了七八具低着头的尸体。
他们背对门口而跪,头发直愣愣垂在两侧,将面部遮掩大半。
但若有人上前一看,就会发现那些尸体的脸上,竟找不到一个眼珠!
十多盏血淋淋的窟窿空洞洞地注视着地面,仿佛在忏悔,又像在哭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