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赞周摇头:“皇上此时绝不能去往江北。”
朱松也是顶着黑眼圈:“朕等不了了,韩卿。事到如今,朕实在是不知道到底被瞒了多少事情。你是也要拦朕吗?”
韩赞周跪了下去:“老奴怎么敢和皇上作对,只是陛下需相信内阁。”
朱松摇头:“朕委实信不过了...说到底朕和韩卿和马阁老相识也不过两个月。朕又如何能全托付出去?朕只有自己去一趟江北,才能知道是非对错。”
韩赞周俯首说道:“皇上,既是奏报所言,高杰攻城之事想来及其不符实。老奴请万岁爷安枕宫内,老奴愿去扬州探明实情。”
朱松又把头摇了起来:“朕已是睡不着了,眼见为实,朕眼下只愿相信朕这双眼睛。”
韩赞周哀求道:“若是扬州动乱,那岂不是陷君父于危难,九泉之下,老奴又何颜面见先帝?”
朱松反向质问道:“朕的百姓被大将屠戮,难道朕就能充作不闻不问吗?朕宁可和百姓一起死了,也不愿当这所谓的狗屁中兴天子。”
韩赞周又啜泣了一下,俯首在地上,也没有让开一条路,朱松只是等着韩赞周的答案。
过了一小会,韩赞周才从自己身下压着的地方,掏出一个皂纱连缀的帷帽,老泪纵横说道:“万岁爷,江北识得万岁爷龙颜的人极多,愿请万岁爷戴此帽出行。还有这个,是老奴平日的积蓄,想来总能发挥点用处。”
朱松抬头看天,只有一轮月色挂在天边,温柔把月光洒下。
朱松低下头,把帷帽和香囊接了过来,仔细查看了一下,居然在香囊内看到个出行的腰牌,又抬头看着韩赞周:“爱卿的忠义,朕已经明白了。也请爱卿明白,现在无论是谁说的话,朕都是没法再信了。唯有一件事,朕向你保证,江南江北,都是大明疆土,便是真出了什么耸人听闻的事情,朕都会惜这一条命回来的”
韩赞周啜泣点头,也不再发一语,便把路让了出来。
朱松便从韩赞周身侧走过,走了两步,便回头行了一礼,然后逐渐消失在夜色中了。
过了许久,从黑暗中,韩赞周的几个干儿子也慢慢靠了过来,一边替韩赞周整理衣裳,一边拿着手帕给韩赞周擦着脸。
“干爹,这件事要不要去告诉马相爷。”
韩赞周说道:“咱们得替万岁爷瞒住。明后天便是有人来问了,就说万岁爷病了。决不能让人借此做了文章。”
韩赞周双手合十,口中念了几句金刚经,心里只是想着,佛祖保佑,万望皇上一行平安,也万望马相爷是个忠诚可靠的能臣。
有赖韩赞周贴心的腰牌,便是深夜朱松都出得城门,本来想奔着朱成功在城外留的船只去的,只是毕竟自己一人出行,又不会用船,所以就在岸边寻起了船家。
而长江两岸,做行船生意的自然极多,很快就找到了一户脸色和善的船家。
“这位客官要去哪?”
朱松掏出银两说道:“去扬州。”
船家和善的脸色变得恐慌起来:“那扬州我可不敢去啊,都说现在凶险万分。”
朱松摆手:“老哥不必惊慌,就到一个妥善的地方,把我放下来就是了。”
小船出行,轻悠悠飘在长江水面上。而朱松浮躁的心,也如在长江里被反复洗涤一般,慢慢稳了下来。
...
又是一天鸡鸣,早早起来准备施活的月光借着天色,却看到了个熟人,连忙招呼起来:“张道人,许久不见了!”
张道人一身道袍,也微微笑道:“月光道友,别来无恙啊。”
月光问道:“张道人这是从何处来的?”
张道人笑着答话:“我从无锡一带云游回来。”
月光便邀着张道人来了自己住的草团瓢内。
而两人有说有笑,自然吵醒了还在深睡的大悲。
大悲只能恼恨地爬了起来,却正好听到二人的谈话。
“月光道友可不知,现在士林有传言,国家板荡,便需要圣人出,才能重振大明。”
“还有这般说法?那是何等圣人呢?”
“自然是三代贤者了,有位得道高人所言,只要当今皇上让位给潞王,行尧舜故事,海内一统,只是片刻的事情了。”
“原来如此。可我不是听说,潞王爷就要去杭州就藩了吗?”
随后大悲就窜了出来,一身单衣,倒是把张道人吓了一跳。
张道人云游江湖十余年,自然是见惯了风浪,起身行礼:“贫道张见过道友,敢问道友名号?”
自感已是脱胎换骨的大悲也不行礼,就将手插在背后,昂着头说道:“我就是大悲。”
鸡鸣开得城门后,也有一个戴着帷帽的人进得城来,匆匆忙忙就往马府赶去。
马府的门房昨夜值了夜,虽然刚刚把府门推开,但是还是一副没睡醒的模样,而这个戴着帷帽直接往府内闯去,门房便用力伸出手来拦住:“你要往哪里去?”
戴着斗笠的人停下,一巴掌扇在门房脸上,一边骂一边往里走去:“王八蛋,你他妈的就这样看门的?我真是瞎了眼怎么选了...”
门房被击倒在地上,一时感觉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一下蹦跶了起来,便是使出了浑身力气立刻追赶了上去。
随后一肚子骂人的脏话随着看清来人的脸后消散了干净,门房一脸谄媚说道:“外甥你怎么打扮成这样啊,我还以为是哪个歹人...”
马府管事也懒得吐槽门房什么歹人的说法了,快步走着一边喘着粗气:“少他妈废话,马相爷呢?还没去内阁吧?”
门房连忙点头,又摇头:“马相爷还没出门。”
马府管事指着门房:“你总算还是有点用,不然我真是早晚得把你赶出去。”
说完,马府管事便跑将起来,奔着马士英的后庭去了。
“什么?马鸣騄全是胡说八道?”擦着脸的马士英说道。
管事说道:“小人赶到扬州城外看了个真切。所见扬州城紧闭,兴平兵围着城而已。看起来也没有什么攻城迹象。小人随后就在附近乡社四下打探,这马知府早在月末的时候,逃到泰州避难去了!”
马士英一把把毛巾扔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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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京有传言“潞王贤明,应为天子。”又有言“潞王有才干,应让与他坐。”
时人闻言笑之。——计六奇《南京纪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