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艄翁竟似感受到了他的目光,朝他看来,眼中神光湛湛,仿佛刀锋一般凌厉逼人。
陈北落微微一笑,收回了视线。
此时,小鱼儿也看见了他们,转头对艄翁说道:“史老头,多谢相送,将船靠岸吧,虽然你有些倚老卖老,但是到底还是个好人,我不会忘记你的。”
史老头凝目瞧了他半晌,突然大笑道:“很好,你去吧,你若死不了,不妨到……”
小鱼儿摆了摆手,嘻嘻笑道:“你不必告诉我你住的地方,也不必告诉我你的名字,因为我既不会去找你,也不想以你的名字去吓唬别人。”
史老头喃喃道:“要寻找危险,就快快上岸吧,你绝不会失望的。”
离岸还有数丈远,小鱼儿已纵身一跃而下。
他身边的那位少年竟也一同跳了下来,两人的动作完全一致,竟似心有灵犀一般。
白子逸当先迎了上去,给了小鱼儿一个大大的拥抱,神情激动道:“好久不见,小鱼儿兄弟。”
小鱼儿笑道:“好久不见。”
然后向陈北落问好,又和苏樱打了招呼,却故意装作没有看见慕容九,慕容九柳眉倒竖,死死地盯着他,眼中怒火熊熊燃烧。
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
陈北落看了看慕容九,又看了看白子逸和小鱼儿,清阳啊清阳,夹在这两人中间,以后有的你受了。
白子逸却只顾着和小鱼儿叙旧,对未来的命运浑然不知,“你怎么也到宜昌来了?”
小鱼儿随口道:“听说这的风景不错,过来瞧瞧。”
陈北落不由莞尔,这小鱼儿真是满嘴跑火车,没有一句实话,不愧是在恶人谷长大的孩子。
白子逸邀请道:“我们武当山的景色更美,更雄奇,你要不要和我们一同回去看看?”
小鱼儿眨了眨眼睛,道:“好。”
白子逸开心极了,喜动颜色,笑得一脸灿烂:“哈哈,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会在宜昌这待上几天,到时候咱一起走。”
然后双手抱拳,对小鱼儿身旁那个看起来有些害羞的少年道:“在下武当白子逸,不知朋友怎么称呼?”
小鱼儿看了少年一眼,神情似笑非笑。
只见那少年笑道:“见过白兄,小弟和小鱼儿老大本家一个姓,都是姓江,草字玉郎。”
说着目光看向陈北落,脸上笑意更浓,“这位是?”
陈北落却懒得理会他。
“哈哈,这是我师兄,陈北落。”白子逸嘴角微微一抽,打了个哈哈道:“他这个人就是这样子的,玉郎兄不要见怪。”
就在这时,史老头将手中长篙探入水中,就要驱船离开。
陈北落忽然高声道:“前辈,还请慢走。”
话犹未了,人已到了船上。
江玉郎瞧得目瞪口呆,眉宇间满是惊骇欲狂的神气。
那边船头,史老头也愣了愣,纳闷道:“不知小道长找老汉有甚么事?”
心下却是悚然一惊,这少年好迅疾的身法,武当什么时候出了这么厉害的人物?
原来他始终在关注着小鱼儿,将众人的话全听在耳中。
陈北落稽了稽首,微笑道:“武当翠微真人门下陈北落,见过史老前辈。”
史老头轻轻“嗯”了一声,没有说话。
陈北落抬眼看了看落日,道:“前辈,此时天色已晚,如若行船怕是多有不便。弟子斗胆,请前辈前往玉楼东一叙,不知前辈意下如何?”
史老头冷哼一声:“老汉我纵横长江大半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点算得了什么!”
陈北落神情淡淡,徐徐说道:“弟子知道史老前辈的操船之术出神入化,水性更是天下第一,无双无对,这点小小的困难自然难不倒前辈。”
“不过风餐露宿的,却是苦了云姑娘了。”
这白发老翁正是江湖人称长江大侠的史扬天,为人生性豪迈,嫉恶如仇,江湖贼寇恶霸到了长江一带,必然会被他血洗江水,无人能活。
当年,他因为孙女史蜀云出生极为高兴,喝得伶仃大醉,也因此泄露燕南天的踪迹为威远、镇远、宁远三大镖局的总镖头,江湖人称“飞花满天,落地无声”的沈轻虹所知晓。
后来他得知燕南天失陷于恶人谷,从此再无消息,沈轻虹也下落不明,心中自责不已,以为是自己一时酒后失言导致燕南天遭此变故,心灰意冷之下就此退出了江湖。
这次却是为了报答神锡道长的救命之恩(他曾因断人财路而被「十二星相」中的四灵之首庞文设计暗算成重伤,为神锡道长所救),答应他护送小鱼儿,故而带着孙女行船拉小鱼儿过江。
史老头眉头紧锁,嘴唇动了动,欲言又止。
史蜀云从陈北落现身开始就一直盯着他看,此时见爷爷面上露出几分愧疚之色,不由开口道:“都是江湖儿女,风里来,雨里去的,何来苦之一说。”
只见她一身青布短衫打扮,扎起了裤脚,更显得她身材十分的苗条,然容颜端丽,神采照人,真是说不出的英气勃勃。
陈北落不由动容,神情一肃,歉然道:“云姑娘巾帼不让须眉,是在下孟浪了。”
史蜀云脸色微红,脆声道:“陈大哥言重了,这云姑可担当不起哩。”
陈北落凝注着她那双清澈动人的眸子,一脸真诚道:“担得,担得。”
史蜀云心下虽有几分羞涩,却也没有避开陈北落的目光,星眸流波,桃腮欲晕。
陈北落嘴角微翘,逸出一缕微笑,就忽听有一个声音插了进来。
只听这语声冷冷道:“小道士,你不是要请老汉我去玉楼东吗,还愣着干什么。”
陈北落哈哈一笑,道:“史老前辈莫急,咱们现在就出发。”心下却摇头道,这史老头都这把年纪了,火气还是这么大。
难道还怕自己把他的宝贝孙女拐走不成?
真是的!
我陈北落是这种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