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辰越来越喜欢去湖边,不再是单纯地因为这里可以安静而自由地演绎他心中的旋律,还因为这里就像是他与天佑默契相约的地方,经常“遇见”。
美景、音乐和安静作画的女孩,一切都是那么安详而美好。尽管司辰从来不知道天佑究竟在画什么,尽管他们之间话也不多,但这些都不重要,一个眼神,一个微笑,够了……从天佑这里,司辰学到了一种新的方式去看自然——眯起眼睛,透过睫毛去观察,形状就会简化成不同的色块,获得神奇的效果;而天佑也会在司辰拉琴时,将手轻轻放在琴箱上,体会声波震动,音乐变成了有形的感受……一切妙不可言。
就这样,静静地度过了很多天。
秋色渐浓,装点小镇的青草绿树渐渐披上了金黄。
这天放学时,司辰在学校又见到了天佑,她和教美术的杨老师带着一队学生写生回来,叽叽喳喳的学生们就像是秋游回来一样兴奋快乐,回教室取了书包便一窝蜂地散去了。
杨老师对天佑说道:“去收拾下教室吧,辛苦你啦!”天佑笑着点点头,走进了教室。
司辰慢慢走到了杨老师面前。这是一位临近退休的老先生,有着花白的头发和胡子,就像圣诞老人,让人感到很亲近。
“杨老师,您好。”司辰礼貌地打了声招呼。
“哦,司老师呀。”
“您知道我?”司辰问道。
“知道呀,你不是学校里新来的音乐老师吗?孩子们把你当偶像明星呢,哈哈。”
“哪有,哪有。”司辰有点不好意思地说。
“杨老师,您在学校很久了吧?”司辰接着问道。
“是啊,咱这学校刚建的时候就来了。在这儿干了快一辈子了。明年就退休啦。”
“老前辈,还请您多指教。”司辰恭敬地鞠了个躬。
“没啥可指教的。其实,美术、音乐,咱这些艺术上的事,都是相通的。音乐无形,但人能从音响的听觉联想到各种视觉形象与画面;美术作品虽是静止的表现,却可以从画面中感受到跳动的音符和旋律。哈哈,总之都是人心的感受啊。”
杨老师随口而出的两句话,却一下点到了艺术上的真理,让司辰感到很是敬佩。
“杨老师,那位助教也是跟您学美术吗?”司辰故意打探道。
“哦。你说林天佑啊。她不用跟我学什么,她很优秀了。其实啊,我算是她父亲的学生。林老爷子在世的时候,我常去仙居林,跟他讨教,跟他一起作画。因为在这镇上,还真没其他人可以聊这些。所以啊,跟天佑这丫头,我们也很早就熟识了。一点点看她从小孩子长成个漂亮大姑娘。她在绘画上真的很有天分。”
“如果她很优秀,为什么她做不了老师呢?”司辰问。
“她没读完大学,没毕业证啊。而且她……”他突然顿住了。
“她怎么了?”司辰追问着。
“她……可能……身体不太好。”杨老师随便应付了一句,就急忙岔开了,“所以,她只能做个助教,唉,挣得钱少得可怜啊。所以,有时候让她去打扫下卫生,现在孩子们很浪费,很多没用完的颜料、笔墨就扔了,天佑还能捡一些接着用,省点钱。”
“哦,原来是这样。”司辰这时才懂了杨老师的用心。
司辰跟杨老师道了别,走进了教室。天佑看到了司辰,停下了手中的扫帚,有些难为情地低下了头。司辰微微一笑,走上前去,接过了天佑手中的扫帚,认真扫了起来。他从垃圾桶旁捡起了半管颜料,用手擦了一下,微笑着递向天佑。天佑呆呆地站在那儿,慢慢地摊开了双手,闪烁不定的大眼睛透出了吃惊和丝丝感动。司辰的手触碰到了天佑的手,她的手纤瘦冰凉,司辰有种冲动,想紧紧握住这双手,让它变得温暖起来,但他还是止住了念头,把手缩了回来。
司辰帮着天佑很快就把教室打扫完毕了。
“今天还去湖边吗?”司辰对天佑说道。
“不了,这两天瞎婆婆身体不太好,我回去陪陪她。”
“瞎婆婆?你对你妈妈的称呼好特别。她并不瞎啊?”
“她不瞎,只是……她的世界里只有黑色和白色。”天佑回答。
“懂了……我跟你一起去好吗?我……我想买画。”
“还买?”天佑笑着问。
“嗯嗯,还买。”司辰傻傻地笑了起来,像个单纯的孩子。
司辰和天佑一起回到仙居林,大黄狗摇着尾巴迎了出来。屏风后面的房间里传出了瞎婆婆的咳嗽声,天佑扭头奔了过去。片刻后,天佑搀扶着瞎婆婆走了出来。
“小伙子,来了。”瞎婆婆的声音显得很虚弱。
“嗯,您身体怎么样?”司辰问道。
“不打紧,就是这几天受了点风寒,没事的。”瞎婆婆接着问,“你来买画?”
“哦,哦。是的,来买画。”司辰支支吾吾地回答。
瞎婆婆早就看明白了司辰的心思:“呵呵,好的,你跟天佑先挑画,我去做饭,一会儿一起吃晚饭吧。”
“哦,不了不了,多不合适。”
“没事的,粗茶淡饭而已。”说着,瞎婆婆就颤颤巍巍地走进了侧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