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岩灵原本还想要和董成浩以及相关人员商量一下这件事儿。
采取一个更好的处理手段来解决问题，并且还能安抚老百姓的策略的。
可是！
当在看到董成浩召开新闻发布会的视频之后，整个人的脸色瞬间变了。
因为董成浩竟然公开在记者发布会现场，对陈路进行了“公开审批”！
这还了得？
陈路现在是他秦岩灵想要打造出来的医药新星。
而且，陈路还是中医出身。
这就更加具备了中国医学特色，而且，陈路不是一个单纯的中医。
他是一个具备现代化科研能力的医生，而且这种科研能力还很强！
这显然意味着陈路将会走出一条与众不同的特殊道路来！
所以说，对于陈路，秦岩灵十分看重！
如果说人才是刮奖的话，毫无疑问，陈路这一张彩票，已经完全值回本钱，下一步就看他的未来到底有多高了！
所以说，秦岩灵显然不可能让董成浩对陈路如此诋毁。
所以，他刚才的语气极为不善。
而此时董成浩听见对方是秦岩灵之后，明显愣了一下。
他震惊的不是对方是秦岩灵。
而真正让他感觉到内心一沉，甚至是有些震惊的是因为秦岩灵竟然为了陈路，亲自给他打电话！
这让董成浩的脸色，瞬间就变了。
虽然说，董成浩是封疆大吏，他的权力能力很强。
但是，并不意味着他可以为所欲为！
部委的存在，就是为了限制和制约封疆大吏。
而每一个部委掌握着自己垂直的体系。
医疗卫生领域的事情，就是人家秦岩灵的地盘。
谁也不能乱来！
而刚才秦岩灵那一番话，就是在告诉董成浩，你可以干预，也可以管理潼川省卫健委的很多事情，但是，陈路你不能动！
那是我秦岩灵看重的人。
就是这么简单。
哪怕是董成浩不服气，也没有办法。
千万不要小看这些部委，因为人家才是真正拥有相关部门决策能力的那一撮人。
他们是单独领域的极致！
你封疆大吏，又能如何？！
伴随着秦岩灵的那一番话说出口，董成浩的脸色，也瞬间有些不好看了。
此时此刻，新闻发布会还在召开。
全智光站在台上，面对众人侃侃而谈。
看着这一幕，董成浩此时内心，无比愤恨。
因为……事到如今，已经不仅仅是陈路的问题了。
问题此时已经升级了！
是他董成浩的脸面问题。
这一次的新闻发布会是他亲自召开的。
邀请了几乎省内所有权威媒体。
而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自己对陈路已经下了结论性的判定和处分。
若是现在突然让他收手？
这对于董成浩而言，毫无疑问是响亮的一巴掌！
而且是，难以接受的损失！
他董成浩不要脸面吗？
一时间！
电话两端，两个人都同时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片刻之后，董成浩率先说道：
“秦主任，我觉得，你的话，是有问题的！”
“第一，陈路学术造假，数据不真实，统计学分析存在问题，这是研究所亲自给出来的答案，是龚万利教授亲自验证并且盖章的！”
“所以，我对陈路的学术造假行为，没有任何偏颇！”
“第二：陈路作为我们潼川省的领导干部，作为锦川市人民医院的副院长，他这一番话，对于我们潼川省卫生系统都造成了严重的名誉损失，我作为潼川省的负责人，我必须要为潼川省负责！
同样，我也要为潼川省几千万的老百姓负责！
无论陈路有多么深厚的背景或者后台，这一点，毋庸置疑！
陈路，我处分定了，就是你秦主任亲自来了，也无法改变我的想法！”
“最后，我很尊重秦主任，甚至于很多事情，我们都能商量，但是唯独这件事，没有商量的余地！”
秦岩灵的眼神，此时此刻同样也变得多了几分怒意，他含怒皱眉说道：
“董成浩！”
“你这是引火自焚！”
“陈路的数据根本没有错误……”
话音未落，董成浩直接打断了秦岩灵的话：
“有没有错误，是谁的错误，不是你秦主任能决定的！”
“还有，这是我们潼川省内部自己的事情！”
“不需要任何外人插手！”
“这件事儿我会亲自上报。”
“就这样吧！”
说话间，董成浩直接挂了电话。
紧接着，他的脸上写满了坚决。
今天，陈路必须要被处分。
谁也拦不住的！
说完之后，董成浩直接走上台去，面对众多记者，脸上瞬间变成了慈祥的面孔：
“我董成浩在这里承诺！”
“一定会给所有媒体，所有百姓，以及所有医务从业人员和生产人员一个承诺！”
“陈路，必须要受到严重的处分！”
“即日起，我会成立专门的调查小组，对陈路进行严肃的调查。”
“今天的新闻发布会，到此结束吧！”
说完，董成浩大步离开了现场。
全智光最后刷了一波脸之后，也赶紧跟着董成浩离开了。
他的内心，欢呼雀跃，宛若是打完胜仗的公鸡一样，骄傲的头颅仰起。
……
……
而此时的秦岩灵，被董成浩突然挂断电话之后，同样也是满脸愠怒！
甚至于……
他眼神里还有几分讥讽和冷笑。
说实话，秦岩灵作为卫健委主任，中国医师协会会长，他本身不愿意把很多事情闹僵。
他不知道，为什么堂堂一个封疆大吏一样的大人物，为什么要处处为难一个区区市级医院的副院长？！
这两人，无论哪个方面，似乎都没有任何交际。
但是！
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讥讽董成浩的鼠目寸光？
还是应该嘲笑他的自以为是！
原本秦岩灵是真的不想让这件事儿搞得潼川省乌烟瘴气，不愿意让潼川省受到太多的波澜，想要采取一种相对于平稳圆滑的手段，解决这一次的信任危机！
可是！
显然董成浩是不太想接受这些。
既然如此，那自己何必阻拦呢？
只是……
秦岩灵回到会场之后，看着台上意气风发的陈路，内心多了几分沉思和好奇。
他很想知道，这个年轻人是如何得罪堂堂封疆大吏董成浩的？
更想知道，陈路这样一个看起来“不起眼”的小角色。
是为什么让董成浩愤怒的失去理智的！
这一切，陈路只是一个优秀的医学专家是无法解释清楚的。
但是，陈路越是神秘，越是厉害！
秦岩灵内心就越发期待和兴奋。
一张已经接近尾声的彩票，现如今的天赋就足以惊才惊艳，真要是到了未来呢？
他真正的成长起来以后呢？
医学领域的黄金时期他还没有到来！
四十岁，到五十五岁之间！
是一个医务人员积累的最佳黄金十五年。
这十五年，会迎来人生中的厚积薄发，也会迎来人生真正意义上的蜕变。
可是，他只有三十岁！
那么……他的未来呢？
秦岩灵忍不住深吸一口气，强烈压制住内心的激动和澎湃。
中国医学，从来不缺乏那些能工巧匠，中流砥柱！
但是，他们缺乏一个带领他们在国际化的时代浪潮下，激流勇进的澎湃战士！
而不是一个低调内涵的谦谦君子！
这个时代，从来不是让出来的。
而是打出来的！
华夏子孙在这个世界上能有今日的立足之地，并不是说中华几千年的文化熏陶让国外的那些势力感同身受！
而是因为，真理，在炮弹射程范围之内！
是因为，我们华夏祖先，在一次次的外敌入侵的时候，抛头颅啥热血用激情和勇气，战胜了他们，打退了他们！
所以？
忍让？
善良？
在这个一无是处的善良，狗都嫌弃的年代里。
想要博得尊重，就得激流勇进，就得与时代争锋，就得不走寻常路！
而毫无疑问，陈路在这方面，似乎做的很好。
能把一个封疆大吏得罪的死死的，甚至丝毫不惧的人。
你让他去惧怕那些国外的专家？
呵！
笑话！
中国人今天的尊敬，是打出来的！
所以说，这一刻，秦岩灵忽然不想管了。
原本他还想要救救董成浩，现如今看来……自作孽，不可活！
那既然如此，秦岩灵忽然有些期待。
他期待陈路后续会给董成浩一个什么样的惊喜！
其他后续董成浩在内，多少人会因为这件事儿受到影响！
既然如此，那不如……推波助澜一下？
虽然《柳叶刀》最新刊明天才会发布。
可是，这重要吗？
还有龚万利……
只是……想到这个名字之后，秦岩灵沉默了下来。
因为……龚万利他认识。
一个科研工作者，数据研究所的负责人。
说实话，秦岩灵内心是不愿意相信他犯错的。
可是……
无论与否，他都需要调查一下。
很快，秦岩灵走到外面，拨通了电话。
对方很快着手准备了起来。
……
……
此时此刻。
首都！
日上三竿。
龚万利却依然躺在床上，昨晚他喝了很多，向来工作严谨，从来不迟到，甚至比员工去的都早的他，今天却迟到了。
“老公，你醒了？！”
“呵呵呵，快，我给你熬了粥！”
“好好喝点。”
“我啊，不是不让你喝酒，只是我担心你的身体！”
“快，热乎的，趁热喝，对胃好。”
龚万利听见声音之后，顿时愣了许久，他有些错愕的看着妻子的那一张脸，然后忍不住掐了一下自己。
他感觉这是在做梦。
因为……妻子从来没有对他如此热情关切过……
刚开始的时候，一切安好。
可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妻子对他甚至是越来越瞧不上眼了。
甚至于，经常吆三喝四，骂的他体无完肤。
无他，因为他和入赘，没有什么区别。
龚万利是他们村那个年代唯一的大学生，也是唯一的一个清华大学高材生。
毕业就留校。
甚至三十岁的时候，就成了副教授，可以说是前途一片光明。
清华大学三十岁的副教授，那是什么含金量？
可是！
那时候他的工资，一个月160块钱。
村里面知道他在首都，还是教授，父母在村里面很有脸面。
以至于后来时不时的就有一些邻居上来看病，不说请人家吃大餐，就是一碗面，总得请吧？
可是，他一个月一百六十三块五毛钱的工资，在首都，也经不起任何的折腾啊。
他和现任妻子认识，也是别人介绍的，妻子家里是做生意的，看上了龚万利，觉得名校教授，前途光明。
这一段婚姻在清华大学也算是出了名的郎才女貌。
可是……
龚万利一个农村出来的孩子，没有任何背景，学校分房分了几次，没有一次有他的名额。
甚至于结婚的时候，都是妻子的父母买的。
那时候的房价不贵，也就是几万块钱一套。
可是，龚万利省吃俭用多少年也买不起一套房子啊。
刚开始的时候，妻子一家人对这个姑爷也十分满意，脸面上油光。
可是……渐渐地！
一切开始变味了。
龚万利原本以为，自己家里条件还可以，便沉醉于科研。
但是，他万万没有想到，结婚三年之后。
妻子开始嫌弃他，就连岳父岳母也不给他任何好脸色。
龚万利一个出身小山村的人，本身为人处事儿各方面就不太擅长，而他即便如此，也没有怨恨对方，甚至十分感激。
后来的事情……
就和电视剧里面演绎的相差无二。
龚万利的妻子，越来越瞧不上他，嫌弃他就是一个书呆子，完全不懂得如何经营运营。
哪怕龚万利后来顺利评选教授。
妻子也从来不正眼看他一眼。
伴随着时代的更迭，经济至上的理念，开始出现。
而龚万利一个老师，能有多少钱的收入？
他是研究统计学和数据分析的，在前些年并没有追赶上时代红利，只是一个老师。
听起来教授的光环十分耀眼，可家里的狼藉，却是无处道也。
妻子嫌弃他没有本事，嫌弃他没有情商，嫌弃他解决不了问题，嫌弃他满足不了她的生活……
当年不如她嫁得好的女孩儿，现如今奔驰宝马奥迪保时捷，出国潜泳，奢侈品……等等的时候。
她却依然只能住在当初的房子里，数落着龚万利！
龚万利也习惯了这种生活！
哪怕后来他进入了研究所，成了所长，也毫无意义。
而今天……
他没有想到，自己的妻子，竟然会对他这么好。
“愣着干啥？”
“快，喝点粥。”
龚万利起身，坐在椅子上，端起碗，浅浅的喝了一口粥。
“有什么事情你直接说吧！”
到了嘴边的粥，他还是没有喝下去。
而妻子见状，翻了个白眼，带着几分责怪和埋怨，甚至有些娇羞的看着他：
“你这榆木疙瘩！”
“我早就让你这么做……”
“你非不听！”
“你知道吗？儿子的正处上去了！”
“哎呦，这可是个好消息啊。”
“以前我和你说了多少次了，你帮助那些领导发发论文，这是多好的事情啊，能帮你多少忙？”
“这一次，咱们儿子，正处啊！”
“哎呦，光宗耀祖了哎。”
“前途无量！”
“而且，你也没有违背自己的原则啊，人得灵活一点。”
“要不然，会饿死的！”
听着妻子的话，龚万利坐在原地，沉默了许久。
说实话，他内心从前天开始，就一直惴惴不安！
他知道，自己违背了原则，违背了道德底线，选择了一条自己最看不起自己的路。
可是……
却让妻子看得起了自己。
这时候，电话响了起来。
“爸，谢谢您！”
“真的！”
“以前是我错了。”
“爸，您真牛！”
龚万利听着儿子对于自己的对着自己的称赞，忽然之间，内心却是无比的翻涌和难受，甚至于眼泪都流了下来。
他不知道这个世界怎么了！
为什么自己明明做了恶心，让自己羞愧一万年，甚至到死都不得瞑目的事情……
为什么反倒是人们开始称赞了自己。
瞧不起自己几十年的妻子，今天给自己端茶倒水煮粥。
认为自己是一个书呆子没有任何品味和能力的儿子，今天对着自己称赞崇拜！
他最看不起的自己，却收获了这辈子最多的称赞和感慨。
龚万利沉默了！
他也开始畏惧！
甚至开始反思！
到底是自己做错了？
还是这个世界错了……
看见他流泪妻子也感动的哭了：
“老公，不是我说你！”
“你要是早点这么做，你现在可不仅仅只是什么狗屁研究所所长了！”
“说不定现在清华某个学院的院长都是您！”
“你说说你！”
“哎呦。”
“不哭了，你现在听见儿子的话，你感动了吧？”
“儿子有时候也是恨铁不成钢啊！”
龚万利没有理会妻子的话，他端起桌子上的粥，一饮而尽。
随后，拿起衣服就朝着外面走去。
而妻子热情的问道：“老公，今天晚上你想吃什么？”
“算了！”
“我今天给你做排骨，你早点回来！”
“我顺便拿两瓶茅台，对了，我忘了跟你说了！”
“今天兴科集团的一名经理过来，给您送了一大堆的东西！”
“兴科集团，那可是正儿八经的正部级央企啊！”
“啧啧啧，竟然主动给家里送东西。”
“这一大箱子的茅台，还有各种补品。”
“我今天去趟我妈家，给他们送点。”
“晚上，我把我爸妈叫来，让儿子早点回家。”
“咱们一家人好好聚一聚！”
“呵呵呵……”
龚万利没有做声就出门了。
走在小区的院子里，龚万利感觉大脑昏昏沉沉。
这种昏昏沉沉的感觉，并非是宿醉，也不仅仅是昨晚彻夜难眠。
更像是价值观崩塌以后的那种浑浑噩噩！
就这样……
龚万利在小区里走了很久。
随后，去了单位，和往常一样，他整理好了工作的资料，进行存档。
和往常一样，上班。
下午的时候，他又出去了，买了瓶二锅头，其实，现在的他买得起好酒，但……习惯了。
随后，在公园里。
一边抽烟，一边喝酒。
随后，带着七分醉意，他拨通了纪检委的电话。
……
……
当秦岩灵接到电话之后，整个人都沉默了。
电话那头。
工作人员告诉他，今天中午，龚万利去纪检交代自己的错误了。
秦岩灵拿着电话，沉默了许久！
他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