雁铭十六岁时,做了一个长长的梦,此后十八年里,她的眼中只有梦中的那个人……
“铃铃铃——”闹铃在床头不停歇的催促着。
雁铭钻在被子里搂着枕头,紧闭双眼,懊恼的一遍遍重复着:“就差一点点!就差一点点!”
“什么就差一点点?”一只还沾着青菜叶儿的手毫不留情的掀起了被子,“就差一点点你就赶不及考试啦!”
迫不得已,雁铭终于睁开了眼睛,眨巴眨巴的望着床前系着围裙的女人央求道:“妈——你就让我再睡一分钟吧。”
“还睡?你看几点了?”
雁铭瞄了一眼闹钟,撇撇嘴小声嘟哝着:“也不差这一分钟吧?”
“不行,立刻起床!我一会儿要赶飞机去外地演出,你爸今天有课不能送你,你只能自己打车去考场了。”叶子旋对女儿向来好脾气,但雁铭关键时候还一付无所谓的状态,这是一直好强的她所不喜欢的,不由的加重了语气。
妈妈表情严肃起来,雁铭挠了挠头,心不甘情不愿的从床上爬起来。
“别磨磨蹭蹭了!还不赶快去洗漱?”叶子旋的语气虽严厉,但是到底宠溺唯一的宝贝女儿,嘴上唠叨,手却忙不迭的伸过来想帮她把被子叠起来。
“妈,我自己能叠。”雁铭不满的伸手去阻止,这时房间外传来一股奇怪的味道,她吸了吸鼻子,“妈,什么糊了?”
“啊!我的菜!”
看着妈妈惊呼着一溜烟跑出房间,雁铭忍不住哈哈的笑,伸着脖子喊道:“慢点跑!崴了脚就不能演出了。”
“都是你这个熊孩子赖床!”从厨房里传来一声尖厉的喊叫。
雁铭吐吐舌头,不紧不慢的拉开窗帘,雨滴杂乱无序的扑打在窗子上,玻璃上氤氲着水汽,她伸出食指顺着雨痕一道一道的画,口中小声的念叨着:“要是多睡一分钟就好了,就能看清他的样子,就能问问他是谁!”
梦里的那个人总是站在阳光里,一袭白衣,细碎的光点在他身上熠熠闪烁,仰起头穿过耀眼的光束,只能看到薄薄的嘴唇,嘴角微扬,画出好看的弧线。
如果再有一分钟,她就可以适应光线,可以睁大眼睛好好把那个人看清楚。
“雁铭!你怎么还不下楼?你爸一直等你吃早饭呢!”
妈妈的喊声终于把她从梦境中拽出来,雁铭手忙脚乱的叠好被子,匆匆洗漱了一遍,然后站在镜子前慢条斯理的梳理头发,将两侧的头发收拢到脑后挽成发髻,其余的头发顺着肩垂下来,再从抽屉里拿出心爱的雁首白玉簪插在发髻上。
她对着镜子满意的笑笑,这才拿起书桌上装着文具和准考证的文件袋下了楼。
“大小姐,早饭都凉了才下楼啊!”辜庭鹤放下报纸微笑着看向女儿。
雁铭偷瞄了一眼坐在餐桌另一侧的妈妈,调皮的笑了笑,“爸,早饭不是都糊了吗?我是给妈妈时间重做。”
叶子旋哭笑不得的“哼”了一声,“真亏了你替我着想!”
雁铭忍着笑拉开椅子坐在桌前,才看到一整桌的菜肴,“妈,您把我和爸三天的口粮都做啦?”
“别瞎说!都是为了你考试,你妈都忙一早上了!”辜庭鹤拿起筷子比划了一下,“瞧,都是你爱吃的!”
雁铭点点头,“谢谢妈!”她捧起碗喝了一大口小米粥,还没完全咽下又含糊的冒出一句:“考不好,这会不会是最后一餐?”
她暗自嘀咕:不过是个中考,妈妈就一大早做这么多菜,要是将来高考,是不是就能吃到传说中的满汉全席了?
“尽力就好。”辜廷鹤夹了一筷子菜放到她碗里,继续说道:“我们已经看到你非常努力的复习,这就足够了。”
“别有负担,好好考!”叶子旋一边剥着鸡蛋一边附和着丈夫。
“我知道。”雁铭忽然咯咯的笑起来,父母的话虽然表明不重结果,但是却隐含着沉重的期待,她不喜欢沉重,只喜欢快乐的生活。
叶子旋将剥好的鸡蛋放进雁铭的碗里,她本想伸手摸摸女儿的头,叮嘱她要细心答题,却意外的看到那支闪着幽光的雁首白玉簪,心忽的抽了一下,她愣了愣,和缓的说道:“今天考试,头发上插玉簪子不合适。”
“这是妈妈给我的礼物啊!一定会带来好运的!”雁铭嬉笑着。
辜廷鹤放下了筷子,看了一眼神色忽便的妻子,然后用不容拒绝的语气说:“雁铭,一会儿把玉簪子取下来,重新梳好头发。”
雁铭抬起头,看到爸爸严肃的神情,又看了看忽然沉默的妈妈,无奈的点点头。
也许早在意料之中,每次她插上这支玉簪子都能感父母的不悦,她不明白父母为什么会这样忌讳他们曾经的定情信物。
气氛变得凝重,她也无心再品尝美味,随便扒拉了几口菜,便放下碗筷上楼去重新梳头发。
上楼时雁铭站在楼梯阴影处,穿过栏杆偷偷看了看依然坐在餐桌前的父母,妈妈低着头似乎说了什么,隐约听到“我怕”这样的字眼。爸爸倒是没有压低声音,拍着妈妈的肩膀说道:“女儿长大了,我们不要总想那件事。”
雁铭蹑手蹑脚的上了楼,拆开头发梳成马尾,本想下楼出发去考场,但这一次她没像往常一样听话的把玉簪子放回抽屉,而是紧握在手中用文件袋一挡,匆匆走下楼,避开父母的视线直接冲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