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风拂面,忽感凉意。雁铭垂着头一路跟在子恒身后,心底生出了淡淡的惆怅,仿佛丝丝缕缕的流云在夜空中迤逦出一道一道清浅的痕迹,想抹也抹不掉。
“你是不是生气了?”子恒的声音像荡悠悠的风划过耳畔。
雁铭微“嗯”了一声,怨声道:“是挺生气的,咱们认识了这些日子,你怎么能袖手旁观的瞧热闹呢?”
子恒滞住脚步,侧头瞥了她一眼,这姑娘的思维似乎跟他从来都是两条平行线,他不解的问道:“我哪有瞧热闹?”
“那碗茶汤呛的我嗓子冒烟儿,你怎么见死不救?”雁铭忿忿的问。
“你在院子里不是还赞叹茶香浓郁吗?怎么不爱喝了?”
雁铭郁闷地叹了一口气:“生姜的味道那么浓,哪里品的出茶香。”
子恒长长的“哦”了一声,声音中透出讥诮:“小姐,你不喜欢生姜,也不该白白糟蹋那么好的茶!”
雁铭嘲弄地一哼,忿然问道:“你家先生就因为茶太珍贵才强人所难吗?”
子恒愤愤的甩甩袖子,朝前快走了几步,回过头狠狠的瞪了她一眼,“你别不识好歹,随便曲解先生!”
雁铭愣了愣,也来了脾气,扬声言道:“我怎么不识好歹了?谁还没个喜恶?”
子恒微一抿唇,不屑的笑了笑,没有再言语,转身绕过拐角,雁铭跟在后面闷着头一声不吭。
走进抄手游廊,月桂的花香随风扑鼻而来,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心情舒解了许多,和缓了声音解释道:“就是因为茶汤里放了姜,先生才一定要你喝完。”
雁铭晃着手臂,蹭过游廊下的每一根柱子,思虑半响,仍然觉得子恒说了一句匪夷所思的话,她莫名其妙的问:“为什么呀?”
子恒无奈的摇摇头,耐下性子说:“医官诊脉说你落水后体内积了寒气需要排解,你却不肯喝汤药,还半夜三更在外面游荡,先生是怕你被寒气侵袭肺腑伤了身体,才一定要你喝完姜茶,姜汤最驱寒,你不懂吗?”
雁铭仰起头,风吹散了流云,月亮明净如白玉无暇,沁透出洁白的光。心底一瞬间透亮了,诸葛亮也许很忙很忙,却在百忙之中一直关心着她。
子恒见她愣在那儿,缓了缓声音:“刚才我不该在人前那么说,但你确实不该对先生毫无尊重,总是直呼名讳。”
雁铭恍惚明白了,子恒刚刚问是不是生气,原来是这件事,她顿了顿,言道:“虽然很尴尬,但是我并没有生气。”良久,又喏喏的问:“叫他名字就是不尊重他?”
子恒皱了皱眉,端起双手,极郑重的言道:“先生助左将军夺取了荆州、益州,是左将军心腹股肱之臣,在CD任何官员见了他都要恪行礼仪。”
雁铭低着嗓音,仿佛是在自言自语:“我知道,我知道他是了不起的人,”她抿着唇,清淡的一笑,“我只是觉得叫他的名字,感觉好熟悉……”
子恒见她这般模样,也端不起架子了,轻缓的说:“你不是想留在先生身边吗?总不能人前人后都直呼名讳吧,或者你像我一样称先生也好。”
雁铭侧着头,眉眼弯弯的笑起来,脆声说:“我才不夺人所好!”
子恒瞬间红了耳根,气急的说:“你这人就是不识好歹!”
雁铭清爽地一笑,越过子恒先行踏进了小院,回过头顽皮的问:“怎么生气了?你数落我半天,还不能让我找补一下?”
子恒站在院门前无奈的叹了一声,“你到了,早点歇息吧。”说罢转身欲走,却听到雁铭极认真的声音。
“苏永,谢谢你!”
幽幽的灯火在屋子里飘荡,光洁的地面上倒映出两个模糊的影子,仿佛洇了水渍的画,辨不清真实的容颜。
马良安静的听完诸葛亮的讲述,良久没有作声,他捧起竹案上已然放冷的茶汤一饮而尽,手指轻轻揩掉碗边残留的茶水,又习惯性的敲了几下案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