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贩听了,一脸懵然,看着这片青鳞,挠着头,答:“嘶......这,在下也不太清楚。不过我还从来没见过长这种鱼鳞的鱼,看样子,这鱼可不小啊~诶?!怪了怪了,我这鱼货中,怎么会有这个?......”鱼贩抓耳挠腮,又扫视了一下自己摊上的鱼。
这时,义父从不远处唤叫着吕仕文。他出于礼貌,向鱼贩买了些晒干的鱼,然后取走了那片青鳞。书生将青鳞好生擦拭清理,将其放入自己的钱囊之中。
仕文和义父母,经过了一上午的逛集采购,三人手提肩背,载货满满。随后,一家人挑了路边一家支着帆布顶棚的酒食摊档坐下。一壶为义父点的老酒,一桌锅气蒸腾的饭菜......今日这一趟,二老喜笑颜开,乐得合不拢嘴,这或许是他们第一次体验到了真正一家人在一起的快乐和幸福......
“让开让开!别挡道儿!让出条路来!离远点儿,都离远点儿!!!”,就在仕文与义父母共享天伦之时,拥挤的人群中,开始有人高声喊叫着。街上的人群被分开两边,让出了中心的街道。
仕文一家也被这阵骚动扰得放下了碗筷,三人站了起来抬望着前方。仕文见罢,对义父母说:“父亲母亲莫慌,让孩儿去看看。”
“好,我儿.....小心些~”,义父嘱咐仕文。
书生凑到路边,他踮起脚尖,举目眺望。只见前方有一衣着统一的队伍,正护送着什么东西前进。待他们走进了,仕文这才看清了。这些队伍里着装统一的,应该是村里的官方人士,手里还持着长矛,用于前方开路。而他们身后头,是一辆由几人生拉活推的二轮板车。板车上,还放着一口黑漆漆的老木大棺材。棺材车的后方,还跟着一些掩面而泣的男女老少,他们应该就是家属。看来,这是一趟送灵队伍无疑了。
“可,为何,一个送灵队伍,会有好似官兵之人开道呢?怪哉.....”,仕文心里泛着嘀咕。
“哎呀,怎么又死人啦?!”,这时,仕文身边的一位村民发出了感慨。
周围的几个村民纷纷开始议论起来:
“是呀,这都好几个了!”
“怎么?出什么事儿了?”
“哟?!你还不知道呢?村口的文榜上都贴了告示啦。就这开春之后啊,村里好些人都莫名其妙地染病,最后都突毙而亡呀。”
“啊?这,是何方瘟神啊?!”
“不清楚啊,这病起的急,从身体微恙到卧床不起,再到毙亡,也就十来天的事。这年幼的、身强力壮的,尚能挺个十天半个月的,可这老迈年衰的长者,也就四五天的事儿。染疫者呼吸吐纳困难,最终皆因断气而亡,死状痛苦凄惨呀.....”
“村长作何处置?”
“村长也没招啊!全村的大夫和仵作,经过验尸会诊,听说是瘟疫。试过了各种汤药方子,对此疫是无能为力呀。只知此疫病仿似能传人,所以目前能做的,就是将病死之人封入厚棺之中,以铁钉打入封牢,再施以火葬。至于死者身边的亲人,皆要被村衙严加看管,以免疫病外传啊。”
“哦!原来如此,难怪这送灵队伍里有民兵护送开路。那咱们都站远点儿吧~”
......
站在一旁的仕文,看着村民七嘴八舌地议论着......
不消多时,送灵队伍已经远去,街上也恢复了热闹。仕文回到了饭桌上,义父母神情疑惑,义父问到:“仕文啊,这前头发生什么事儿了?”
“哦,父亲母亲莫要惊慌。头先那是一队送灵扶灵的人家罢了,他们家里走了人,送其往生也。”,仕文安慰着二老。听罢此言,他们这才放下了心来,从新拿起了筷子。
而仕文眉头则有些紧锁,心里想着用完午饭,还是早早带着二老回家为妙......
夜里,忙活了一整天,也用完了晚饭。老婆婆一边收拾碗筷,一边对书生说:“仕文啊,今儿个,你能带着我们去村里买了这么些东西,我们真是高兴。可,花了你这么些钱两,你要是赶考路上盘缠不够用可咋办呀?!”
仕文笑了笑,说:“请母亲莫要忧虑。今日入村,集市里的商货本就物美价廉,没花了仕文几个钱。再者,儿平素赶路,形色匆匆,停留短暂,对多余的身外物并无兴致,甚少花钱。我心中有数,余下的盘缠应付这往后的路程已是绰绰有余也。”
听到这,老婆婆才放下了心来,又接着说:“哎呀,仕文啊,我们是又希望你快点好,又不舍得你离开呀!”
“是啊,仕文。我们这两把老骨头,无儿无女,在此处孤独相伴了几十年,从未有享过今天这般泼天的孝道。俺们,可是连想都不刚想呀。我老儿,感谢老天爷赐给我们一个好儿子。可想到你不日即将离开,加上前路吉凶叵测。老朽我心里就难过得很.....”,老爷爷说着,就抽起了一口闷烟。
“呸呸呸!!!”,老婆婆严声厉色,连忙对着老爷爷凶到:“说什么‘吉凶叵测’?!仕文吉人天相,以后是栋梁之才,自有菩萨保佑,全是大吉,哪来什么‘凶’?!你老糊涂啦?!”父子二人听罢,放声大笑。老爷爷连忙向仕文和老伴道歉.....
老婆婆接着说:“仕文啊,你到了京城,考完了科举,就赶紧先回来。我们老两口,天天都会在屋门口等你回来的。”老婆婆想起了什么,转头对老爷爷说到:“对了,对了,咱们俩呀,挑日去把那个‘娘娘庙’给好好打扫打扫,好好清理‘娘娘’的金身。咱们去备些香火,每日都去庙里点香续烛,求娘娘保佑仕文平平安安,顺顺利利。啊?!老头子。”
“哎呀,好!”,老爷爷听了老伴儿的建议,拍案叫绝,说:“老婆子,你还真是说了这辈子最值钱的一句话了。就这么办!”
老婆婆斜瞪了老爷爷一眼,又好气又好笑,她转而对仕文说:“仕文啊,往后的日子里啊,有空就多回来看看我们啊......我们年事已高,这两把老骨头说不定什么时候就埋到土里啦。以前没遇到你,我们也就是过一天算一天,混着日子。可如今有了你这好儿子,老身我真是不舍得死呀。就想能多看,就多看你一眼呀......”说着,义母就默默卷起衣袖抹着眼角的泪花.....
吕仕文心中一紧,连忙郑重起声:“母亲莫要伤悲,二老身体硬朗,精神抖擞,必是长命百岁之人,莫要轻言生死。二老对仕文的救命之恩,仕文尚未及报。待儿先进京赶考,往后的日子里,儿必续尽孝道,绝不含糊,必常伴于父亲母亲身前膝下。”
“是啊,是啊,仕文说的有道理,你就别瞎操心啦。仕文临行前,我们一家就好好过,真到时候,咱们再好好送送仕文。他以后有空一定会经常回来看我们的。咱俩呀,就想着法儿多活几年,啊?!争取能看到仕文成家立业,娶妻生子吧。你就少去想那些有的没的,该吃吃,该睡睡,啊?!”,老爷爷说完,老婆婆也破涕为笑,连连点头......
夜深了下来,仕文独自在屋中挑灯读书。看得倦了,他站起来舒活了一下筋骨。不经意间,看到了桌面上的钱囊。他从钱囊中取出了从鱼贩那里讨来的那片青鳞,坐在窗边仔细把弄端详着,遐想无限。
屋外清风气爽,天上晴朗,万里无云。夜空中,锃亮盘大的明月,透过敞开的窗户,将月光照进了仕文的屋里。月光正好洒在仕文的身上,那片青鳞伴着月光,再次透出了琉璃质感的青光。仕文每每看到泛光的青鳞,都不吝心喜。
一阵清风,伴随着月色袭来,拂在书生身上,令他感叹夜色美妙。仕文顿觉心中有意,他取出了笔墨纸砚:铺张、研墨、染毫、提笔,在素纸上写下:
《青鳞》
青鳞借月光欲流,
人鱼弄水碧悠悠。
不知何处娘娘舞,
一身琉璃在海楼。
~~
写罢,仕文看着诗,会心一笑。文墨未干,他不经意的一瞥,看到了背箱里的那根竹笛。仕文取出竹笛,来到了敞开的门前,仰望星空明月。他双手弯举,十指架稳竹笛,薄唇对准笛子进气孔。原本只有些许虫鸣鸟叫的夜色中,就多出了一阵悦耳沁心的笛声。
笛声悠扬,弥漫在屋子周围,似水潺潺。义父倚坐在门边,吸着烟斗,怡然自得;义母则在屋里,借着煤油灯火为仕文缝补着衣服。
仕文用心吹奏,沉醉其中。可,他没发现的是,那片青鳞自己,由内而外,泛起了淡淡的琉璃质青光……
——————
(未完待续)